第2章

  里面的声音略带虚弱:“没事,刚一低头就有点晕,缓了一下,现在快好了。”
  秦风一听那状况:“所以谁叫你早上不喝水的?还晕吗?”怎么人都像快不行了似的。
  男孩的声音变得更弱:“嗯,一点点……”
  管不了那么多,秦风一掀床帘就进去,见楚非昀匆匆整理完衣物。但他发现男孩所言非虚,脸变得更为苍白,估计是坐得太久加上缺水,血压偏低。
  “你故意的吧?”医生最恨就是患者屡劝不听。
  赶紧把楚非昀从轮椅中抱起,轻轻放在早已弄得整洁的窄小诊床上,让他舒服地躺平,又为他理顺大半麻木的身体。
  再用长腿把那把带滑轮的诊疗凳勾过来,坐在床头边。
  左手一直没放开过楚非昀冰凉的手。
  又用右手轻抚过他的脸颊。
  直到看见,楚非昀的脸色渐渐回复了点温度,呼吸和心跳也平稳下来。
  他是医生,照料患者只是本职工作,没别的意思。
  怀里柔弱的患者,两扇长长的睫毛微微扑几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睁开来:
  “腰疼。”
  闻言,秦风收回两手:“回去找康复科的,我又不是。”语气冷淡。
  “腰疼。”楚非昀重复了一遍,嘴巴向下撇了撇。
  “我只管治,不管埋。”
  说是这么说,秦风站了起身,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洗干净的备用枕头,轻轻托起他的颈背、垫高一些,以免等下他猛地坐起、血压又跟不上;又赶紧从他书包里拿出吸管杯,调了温水盯着他喝下大半杯。
  “腰疼。”许是身体状况已缓解,声音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躺一会儿。”
  “帮我揉揉,你是医生。”
  “你没症状,我没义务。”
  “那你刚才还摸我的脸!”
  秦风一顿:从刚才这家伙一进门,之前所有坚决、立誓,都被自己打破了个遍。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把声音变冷:“我那是通过颈动脉探查你的心率,是否超出正常范围。”
  楚非昀死皮赖脸:“哎,那你探查完后,有没听见我的心率说很想你呀?”
  闻此一言,秦风差点破防。
  他转身一手掀开帘子,径直大步走向里屋,那小小的供他晚间睡觉的地方,紧紧关上门,隔断一切牵扯。
  又定了定神,刚想出门冷声宣告——帮助你是因为希波克拉底誓言:无论患者的种族、性别、年龄,我都将以同样的尊重和关怀……
  但却刚好听见楚非昀在外面诊床上大声叫:“风哥,你在做午饭吗?快点,我好饿!”
  ……好吧,就算是医圣,也要医肚子的。
  “等下,”秦风闷闷应了,又确认一遍:“你自己呆着有没问题?炉灶在屋外。”
  “那我们出去吃呗。”男孩语调依然很天真。
  “你以为这是哪呢,这儿都是乡民的家,怎会有餐馆!”而且,就算真有,恐怕在没做好乡民的卫生普及之前,都不敢带他去吃,这家伙太脆皮。
  秦风推开后门,露天做饭。
  第2章
  被单独留在屋里,斜靠在诊床上,楚非昀无聊地刷着手机。
  差不多半小时,才听见秦风进了门、似乎在挪动什么,又进出了几次端了什么进来。
  他会在无扶手的床上自主翻身。本来刚想伸长手臂把帘子拉开些,这张窄小的诊床一晃,吓得他赶紧把手臂收回来,乖乖躺好。
  直到秦风弄好这些,又在洗手台按标准程序把手再洗一遍,才过来“释放”这个无奈的“囚犯”。
  “我们吃啥呀?这边特产是什么?”
  “闭嘴,看看头晕不。”扶着楚非昀慢慢坐起,直到血压平稳。
  刚才是真晕、现在回复了精神的楚非昀,刚想用手臂环住他脖子,就被稳稳放回轮椅上。然后身体强健的男人一下子钻出他的臂圈。
  又被秦风推过去角落的洗手台,让他洗净手,才被推到饭桌前。
  对,条件都不怎么样了,居然还有张折叠饭桌。
  秦大少爷果然死也不会在办公桌上吃饭,而且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吃泡面。
  不知名的瓜炒牛肉,番茄鸡蛋汤,还有两份素面,整齐摆着。
  楚非昀吐了吐舌头:“和我这种糙汉相比,秦大少爷果然还是个精致boy。”
  “你看到了?这里没啥好玩的。”秦风快速吃完碗里的面条,又拿起公筷,给楚非昀夹了块牛肉,“吃完饭,给你找台车,回去吧。”
  楚非昀没理他:“这是什么瓜?好好吃。”
  深知这家伙一问,就能扯出一堆话,秦风眼观鼻、鼻观心。
  见对方没答话,楚非昀又自顾自续下去:“该不会秦大医生也不知这是什么瓜吧,我看就很像水瓜,就是形状有点不太相同,但好甜呀。”
  自己夹了好几块,使劲吃呀吃:“我看啊,风哥的手艺一点都没退步。”
  继续叨叨:“但这瓜好像真比海湾城那边好吃呢,网上还盛传这儿是什么贫瘠之地,我看光是这样的绿色蔬果就……”
  “用猪油炒的,”秦风喝完一口汤,悠悠放下碗才说,“而且你饿了就觉得好吃。”
  “你怎么知道我很饿呀,对呀,我早饭都没吃呢!”又扒拉了一大口面条。
  秦风气结:这家伙是知道怎么惹怒他的!
  把这家伙扒拉完那一大碗面条、又张嘴想继续聒躁的心思看在眼里,秦风深呼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又冷酷又无情:
  “楚非昀,我再次声明,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你觉得那些房产和现金不够,我会尽快筹到现金再转给你。”
  吃饱了的楚非昀,开始狮子大开口:“那不如把你那项目的股份全转给我?听说它刚通过了fda认证,起码比当时的估价翻了十倍不止?上百亿了吧?”
  又腆着脸说:“怎么,不舍得?”
  原来这就是他找上门来的原因。
  秦风下定决心:“好,我尽快出手。你不用专门跑来演一场哭戏,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再与你扯上任何关系。”
  男孩那双平日神采飞扬的眼睛,如今直勾勾地看着他,像个深潭。
  秦风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得更狠些,就在这时,下午两点上班时间到了:“铃——”
  楚非昀却突然扑哧一笑出来:“话说这是上课铃声吗?太好玩了。”
  随着这声音,几位老人陆续走了进来:“木娃,检查。”
  后面还跟着乡公务所的李叔,既像是带路,更像是监督老顽皮们有没好好听话按时体检,走进来点了个头:“秦医生,哟,还在用餐呢?这位是?”
  秦风随口道:“这是我朋友,过来旅游,顺便拐来这看看我,没事,吃完了,哪位爷爷先来?”边说着边迅速收拾了东西,都拿到后门外去。
  好不容易逮到了老人过来体检,他俩都松了口气。
  忙碌于和这些语言难通的乡民沟通与工作,秦风一抬头才发现,楚非昀消失在房里。他吓了一跳,明明嘱咐他不要乱跑,不由得站起来,刚想和大家说休息几分钟,想出门看看——
  李叔推门进来:“那小弟说他要回去了,你和他打个招呼。”
  顾不上什么,秦风扔下一屋子人,大步冲了出去,又绕过那台来收药材的小皮卡,来到副驾驶的门边。
  见楚非昀已经坐得好好的,也绑好了安全带。
  但秦风仍不太放心,知道这角度对于楚非昀不会太舒服。
  刚想问几句,楚非昀抬手打断他,笑着说:“风哥,看到你现在这样还挺好,我就放心了。”
  秦风再张嘴时,楚非昀又笑着说:“李叔已帮我和这师傅说好,先去镇上等他卸了货、就会送我到机场。你不用担心,没有你的时候,我遇到困难会开口求助。况且,”
  笑容决绝:“你给了我很多很多钱,别说买机票,包一台飞机回去都没问题。”
  “走了,再见。”
  秦风无言以对。
  从楚非昀向自己挥手,到小皮卡发动起来,到一溜烟开远……
  只觉得这次的分离,似乎比半年前自己在海湾市机场登机离开时,还要令他不知所措。
  夜晚的天花板上演着无数道算计,又被无形的大手抹去。
  只剩内心纯粹的呐喊:回来呀,回来。
  宁愿俯首称臣,不,为刍狗、为奴仆、为囚徒……再爱我一回!
  ……
  浑浑噩噩过了一周。
  “秦医生!秦风!”远远传来李叔焦急的呼喊,“你快来,救命,小学附近,等你救命,跟我来,我带你去!”
  是坠崖还是车祸,程度如何,倒是说啊!秦风发现,在这儿与人沟通才是最大难关。
  ——原来是小孩掉进粪池。
  终于得知有用信息,秦风全身紧绷。
  粪池沼气中毒是山区儿童高发事故,缺氧加上腐蚀性液体灼伤,每分每秒都在加剧器官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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