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到潇潇的行李箱里翻找出洗浴用品,准备帮小家伙洗澡。邢再洺看见里头放着两套睡衣,防尘袋上还用油笔写了一行字:“潇潇习惯穿睡衣睡觉,洗澡后给他换上。”
不禁想到上次录节目时,小家伙睡前欲言又止的神情,邢再洺恍然大悟的同时又忍不住拧眉:怎么那时候不直接跟我说呢?
抓上睡衣,沿着竹楼梯走下去,吱嘎吱嘎的声音回响在夏夜的虫鸣声中,让空旷的院子更显静谧。潇潇坐在浴室门口的小板凳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银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未见过这样多愁善感的小孩子——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邢再洺站在楼梯口静静地注视一会儿,终究是叹口气,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走吧,帮你洗澡。”
这间房子的主人颇会享受,在浴室里用水泥砌了一个长方形浴缸,面上还贴了一层漂亮的马赛克。邢再洺帮潇潇洗干净头发,随即把他抱进浴缸里,父子俩一起泡在热水之中。
看着这个小家伙沉默的后脑勺,邢再洺叹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还生爸爸的气?”
潇潇的小身影僵硬一下,摇摇头:“我没生气。”
“没生气为什么不理爸爸,也不拉我的手?”邢再洺失笑,直接把他转过身,面对着自己:“是不是气我那天凶你妈妈,跟他吵架?”
潇潇的大眼睛无言地看着他,好像在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问我?
绞尽脑汁地组织一下语言,邢再洺注视着儿子,过了好半晌,才艰难地解释道:“我对你妈妈……确实有点儿情绪,这一点我无法否认。我会忍不住挑剔他的所作所为,忍不住想指责他的错处……好吧,我承认我做得不对,以后我会努力克制的。”
他的反省实在算不上真挚,潇潇咬着唇,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不满:“……所以,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对吗?”
邢再洺被问得一怔:“什么?”
“你今天说,旧房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老想着它;可是,你就老想着我妈妈做的错事……所以,有些事是过不去的,对吗?”潇潇悲伤地问,“你不能原谅他吗?就是要一直生他气?”
……这下,邢再洺是彻底地被问住了。他难以置信,一个四岁的小孩儿居然会认真地发愁父母之间的关系,如此战战兢兢、牵肠挂肚,甚至郁郁寡欢。
那双与他相似的眼眸中没有从容或是我行我素的情绪,只有深深的不确定:“没有我的话会好一点,对吗?妈妈做错了事,我就是那个坏结果。如果没有我,你会对我妈妈好一点吗?”
哑然地张张唇,邢再洺的疾言厉色全面失效,被儿子问得无言以对。这个问题若放在两个月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对”;可现在,这个“坏结果”就坐在他怀里,泫然欲泣,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泼悲伤的水——不论再怎么铁石心肠,邢再洺也说不出肯定的答案。
“不是。”他只能诚实地回答,“你……不是坏的结果,你挺好的。”
言语过于干瘪,掩盖了心潮的震颤。邢再洺深呼吸着,下意识攥紧的潇潇的小手,无意识地揉捏,仿佛在缓解什么情绪。
潇潇瘪瘪嘴,眼底湿漉漉,终于要哭了出来:“那你可以不凶我妈妈了吗?都过去了,你说的,没必要老想着它……”
“好。”立刻答应下来,邢再洺抬手抹去他眼角的泪珠,却没想到越擦越多。只得把这个抽噎的小家伙抱进怀里,邢再洺脑子里一片混乱,不得不抬眼望向木头窗户外面的夜空——银河如流萤般横贯天际,宽广而无言。他深深地凝望着,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如果当年靳若飞一怀孕就来找自己,事情会不会比现在好一些?
假设无用,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如今的他只能尽力克制情绪,就像下午时自己劝潇潇的那样,已经过去的,就不要再惦记了。
第29章
竹楼的床是颇为古旧的木床, 床头板上还有雕花,雕的是多子多福。洗过澡, 抱着困倦不已的潇潇爬上楼,邢再洺提前将放在床单上的蚊香盘撤走,又散了半晌的味儿,这才把小家伙放进去,拉下纱帘。
厚重的纱帘不是城里那种轻薄的质地,而是软软的、厚厚的, 手感类似于棉纱。躺在里面,邢再洺感觉颇为新奇,忍不住道:“还好这地方比较凉快,不然肯定会有些闷热。”
没有人回答。潇潇已经睡着了, 贴在他身侧,微微嘟着嘴。邢再洺侧头睨他一会儿,这安静的睡颜让他想到了某个沉默讷言的人。好友秦近伦以前曾说过,“等你有了老婆,就知道那感觉有多好了。”
这一刻, 邢再洺突然对这句话有了领悟……如果是靳若飞在这里, 他应该会接自己的话吧?说一句“是啊,这种帐子不大透气”之类的,睡前闲聊一番。
不对,你想什么呢!
沉下脸啐自己一口, 邢再洺盖好被子,翻身侧躺, 只能把刚才的胡思乱想归咎为太久不发泄了,脑子憋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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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潇潇对自己的态度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乖巧又殷切。洛城看着他在邢再洺身旁跑前跑后的小身影,不由露出个老神在在的笑容,用口型对邢再洺说:把他哄好啦?
邢再洺的回应是冷酷地撇开了脸。
吃过早餐,节目组把五个家庭拉到了村里活动中心前边儿的广场上。一张巨大的红白蓝三色条纹蛇皮地垫铺在广场中间,而在地垫的中心,许多衣服堆成一座小山,看上去都是民族服饰。五颜六色的,精美的配饰在太阳下泛着亮闪闪的光。
“今天的活动,跟咱们国家的民族有关!众所周知啊,云南是我国民族最多的省份。各位家长和小朋友知道,云南有哪些民族吗?”周奇循循善诱地问。
“我知道!”邹一乔高高地举起了手:“白族!”
“对~白族,还有吗?”
“还有彝族!”洛月凨也不甘示弱。洛城听见她这样喊,忍不住笑着搓搓女儿的脑袋:“你倒是记得清楚!”
窦凯由于是新加坡人的关系,整个人有些茫然,不明白民族是什么。潇潇只知道妈妈是汉族,不确定云南有没有,所以也不敢吭声。最后是裴之澜喊了一个:“满族!满族!”
大家都笑起来:“满族那是在北方,云南可没有啊!”
裴之澜酷酷地“切”一声:“居然没有呀!”
周奇欢笑一阵儿,继续道:“咱们今天早上的任务,就是由宝宝们到前边儿的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就是你们选中的民族。接下来,你们将要从这一堆衣服里找到对应民族的服装,配成一大一小的两套,各自穿上。完成得最快、最准确的,就会得到最丰盛的奖品。”
闻言,邢再洺、裴立和邹跃都心中暗喜:他们三人是科班出身,在课上学习过民族的服饰和习俗,比较有优势。现在只求别抽到太罕见的民族,这样保个第三名肯定是没问题的。
很快,宝宝们排到纸箱前面,开始抽签。洛城站在衣服山面前,双手合十,迫切地喊:“月凨,抽个彝族!抽到这个咱们就赢定啦!”
“啊?为什么?”邹跃问他。
“因为我就是彝族啊!”洛城蹦着高儿喊。
见状,裴立也有样学样,对裴之澜说:“儿砸!你抽个满族!”
结果裴之澜一马当先,从箱子里抽出了一个佤族!这下裴立傻了:“佤族的服饰是什么样儿的啊?”
接着,其他四个小朋友也陆续抽到了自己的“考题”。看着女儿手里大大的“藏族”两个字,洛城不禁嗷一声,欲哭无泪:“怎么就抽不到彝族呢?”
这时,邹跃打开自己的纸条,顿时哈哈大笑:“因为被我们抽走啦!”
窦凯抽到的是白族,潇潇则抽了个蒙古族!邢再洺接过那张纸条,奇怪地对导演组发问:“云南有蒙古族吗?”
“哎,还真有!”副导演呲着一口大牙笑,“在通海!”
邢再洺只得认命地接受了这一现实。
十个人像狐狸一般一头扎进衣服堆里,在围观村民的哄笑中奋力挖掘。若说洛城的藏族和邢再洺的蒙古族还稍微有点儿概念,那裴立的佤族就是真的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有头绪。他整个就是瞎猫撞死耗子一般,拿起一件就转头问围观的村民:“是不是这个啊?是不是?……啊,是黑色的呀?”
窦云杰也有样学样,寻求场外的帮助。唯有邹跃在不停地骚扰洛城:“城哥!城哥城哥,这个是不是彝族的?”
洛城忙着找藏族的服饰呢,根本不想理他。这老油条居然把他找到的衣服全部扬了,嬉皮笑脸地打岔:“你帮我确认一下嘛,我记不清了!”
俩人没一会儿就掐起来,倒是便宜了最边上的邢再洺。
蒙古族的服饰还是比较好辨认的,宽袖大袍,再搭一根宽皮带。这人相当信任儿子的能力,刚开始找的时候就对他说:“你帮爸爸找一个特别长的、有领子的,袖口翻起一截儿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