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宋矜郁提起了一点精神,耷拉着眼皮歪在沙发上看手机。双脚伸在那儿随弟弟摆弄,毫不设防。
  “汽车修理工”的消息他这几日都没回,但不妨碍对方报备行程——回不回家,几点钟回家之类的。
  今天他似乎有重要的商务活动,不打算回家,宋矜郁又要在外面留宿,就给小田发了个红包,辛苦小姑娘照顾free了。
  这边处理完,他给小邬同学发了许多现拍的山景湖景照片,帮助找灵感。
  小邬同学秒回。
  【老师,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宋矜郁:【知错能改是好孩子^_^】
  【专心准备比赛吧】
  小邬:【有些话想对老师说,可以见一面吗?】
  宋矜郁的手指顿了顿,敛眸思索,眼底划过一丝欣慰:【我周一去学校】
  小邬:【好!】
  宋嘉皓半蹲在地,克制不住地仰头望着哥哥出神。男人陷在长发里的脸蛋温和柔美,润泽似珍珠,不知又在和谁聊天,散发笑意。
  ……还能是谁?
  失忆了还霸占着哥哥,阴魂不散。
  再度看向掌心骨骼秀美的足,他眸光晦暗闪烁——迟缓地垂下头,借着热毛巾的遮掩,唇瓣贴上了雪白的足踝内侧。
  喉结滚动。
  宋矜郁没有觉察。
  第25章 尘封的秘密
  等宋嘉皓磨磨唧唧把他脚底的伤处理好, 贴上创可贴,祝雪那边正好打电话过来喊他们去花房吃饭。
  宋嘉皓想抱他,被宋矜郁冷漠拒绝。
  “又不是腿断了。”他穿上凉拖, 小心翼翼站起身, “我小心点就行, 快走吧。”
  如果是那人他肯定就让抱了。
  宋嘉皓晦涩地想着, 一手提上刚才的螃蟹, 另一只手从腋下揽住哥哥,把他架高:“这样轻松点。”
  宋矜郁被那只手摸得稍微有点不自在,忍了忍没推开。
  走到门口正好撞见在外面背手踱步的宋成章, 二人的姿势让他眼底顿生不满和警惕, 却难得没说什么,轻咳一声走了过来,态度隐隐有几分讨好意味。
  “小羽, 有件事……”
  宋矜郁眉头一蹙,手从宋嘉皓肩上撤离,心中急剧涌现不妙的预感。
  他不想听宋成章讲话, 是因为他知道爸爸要说什么。要么关于程凛洲,要么关于……
  灯光明亮的玻璃花房内走出来了另一个人。
  男人四十岁左右, 身形瘦高, 五官和宋成章有几分相像,却斯文白净许多,看起来十分面善。
  他对着宋矜郁客气地笑了笑,“小羽,小皓,好久不见。”
  灯光把那道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滩污水溅落在脚边。
  宋嘉皓没顾得上理会这位小叔的招呼, 他错愕地发现搭在自己肩上的哥哥竟在发抖——近在咫尺的侧脸苍白紧绷,眼尾拉成了锋利的锐角。
  “哥……”
  一个音节尚未出口,宋矜郁的嗓音率先响起,很淡很平缓,静若深水:“这是什么意思?”
  宋嘉皓听得出来,这是哥哥极度愤怒下才会出现的状态。
  “小羽,你叔叔有话和你说。”宋成章上前一步,“你就当给爸爸个面子,乖啊。”
  宋矜郁看着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还不够给你面子吗。”
  空气凝滞,他深深喘息,妄图滤进一丝氧气: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他,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永远别见到谁?
  小叔?
  宋嘉皓不明状况,茫然地顺着哥哥的后背,难道小叔和哥哥发生过什么事?他从没见过哥哥这样对父亲说话。
  下一秒,他的手被宋矜郁拍掉。
  “既然你做不到,那么以后我也不会再见你了。”
  对宋成章抛下这一句,宋矜郁转身,向着别墅快步走去。
  宋嘉皓跟过来扶他:“哥哥,你小心脚。”
  宋矜郁顿住了步伐。
  他微侧过脸,居高临下地垂眸,眼底雾气深重:“你知道他要来?”
  这座岛是宋嘉皓包的,他身份特殊,宋成章不可能不经他的同意带人上岛。
  宋嘉皓愣住了,扭头看了眼站在那的两人:“爸爸……和我提了一嘴,我……”
  宋矜郁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幅度极其轻微,宋嘉皓的心脏猛然收缩,巨大的恐慌袭来,他本能地抓住哥哥的手腕:
  “对不起啊哥,没提前和你说,我以为你不在意……”
  啪!
  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宋矜郁用空着的手扇他,用力到指尖发麻,半边身子都不住颤抖。
  “宋矜羽!”
  “小皓!”
  宋成章和祝雪看见,接连发出惊叫——连他们都没有打过宋嘉皓,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过。
  “别过来!”宋嘉皓吼了一句,压根不看父母,眼眶充血盯着前方。那瘦高的背影无声传达出指令,让他双腿钉死在原地,一步不敢再追。
  没两分钟,宋矜郁收拾好东西出门,肩上挎着包,头也不回走向岸边。
  “小羽。”宋渊沉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小羽,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今天是诚心诚意找你道歉,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请让我弥补以前的过失。”
  宋矜郁停了一下,夜幕渲染的背景中,他整个身影都恍如被迷雾吞噬,看不透一丝一毫的情绪,无端令人窒息。
  宋渊到最后都没能望见那双漂亮的眼睛。
  迎接他的是凶狠的拳头。
  宋矜郁一拳锤到了他脸上,再一脚踹在腹部,把成年男人踹得倒在地,哐当撞倒一片杂物。单薄似纸片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截手腕在夜色中白得刺眼。
  祝雪吓得再次尖叫出声。
  宋矜郁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闪了闪,转身,抬脚跨上泊船。
  “哥哥,我和你一起走,好不好?”宋嘉皓冲了过来,单手手奋力拉住船只边缘,用力到骨节发白,“你不会游泳,夜里很危险!”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哥哥不会水,甚至怕水。那次为了帮他捡球险些掉进河里。
  “滚下去。”宋矜郁哑着嗓子。
  “我送你到岸边就滚,行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坐船。”
  码头昏黄的灯照在他的侧脸,被抽过的地方已经肿了,印出鲜明的指印,眼底的恳求喷薄欲出,整个身体趴在船沿。
  宋矜郁沉默了片刻,缓缓伸手,屈起食指轻蹭了蹭宋嘉皓的脸。
  “哥哥!”宋嘉皓大喜,不管父母还在看,急切地吻着他伸过来的手,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剖开,让滚烫的血溅上去,向哥哥表明自己的心。
  那只手很快抽走。
  “去把冰箱里那个蓝色的蛋糕拿给我。”宋矜郁说,“在花房。”
  宋嘉皓点了点头,飞快跑着去了。
  最后他还是要一个人走。宋矜郁把蛋糕收好,拉动船上的绳索——这是一条拉渡船,只需要拉绳就可以笔直地到达对岸。
  夜色下湖面波光粼粼,月光揉碎在水中,岸边站着的人的轮廓挺拔帅气,宋矜郁眼眶有一瞬发酸。
  不是宋嘉皓的错。
  他又知道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小就爱缠着自己,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他说自己是他一个人哥哥,谁都没有自己重要。
  可是宋嘉皓。
  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想做你的哥哥。
  ……
  宋矜郁不是宋成章和祝雪亲生的。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14岁。偷听了宋成章和别人的对话,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3岁被宋成章领养,9岁祝雪怀了宋嘉皓,在这6年里,他像每一个家庭幸福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享受着童年。
  母亲温柔和善,父亲或许严厉,监督他学各种才艺,要他去公司年会表演。但只要他表现出色就会得到夸赞和奖励。宋成章会带他出去海钓,把小小的他举起来看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风咸湿略带腥味,他张开手臂感受着,好像生出了鸟类的羽翼。
  祝雪的身体不好,医生说很难怀上孩子,或许这就是宋成章领养他的初衷——而宋嘉皓是一个令他们欢欣鼓舞的奇迹。
  宋矜郁也同样开心。
  他期待一个一起玩的弟弟妹妹,提前看了很多教导小朋友的书,攒钱给弟弟妹妹买了礼物,计划好了要给它讲哪些故事,教哪些道理,下定决心要做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宋嘉皓生下来后,他趴在玻璃外面看育婴室里肉嘟嘟有点丑的弟弟,被父母忽略一整天没吃饭也不在意。他趁着护士不在,偷偷溜进去摸弟弟的小手,睡梦中的小家伙无意识攥住了他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