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不就说你只会在这里呆三天了吗?!”杰洛急了,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玛丽进门时藏起来的小玩意,把它放在手上,认真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这是……”
  玛丽很想猜出杰洛手里到底拿着什么东西,但她只能看出一坨混着各种颜色的怪异球体。
  “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但现在看来是来不及了。”杰洛拿着针和那一坨东西斗智斗勇:“我尽量把它早日完成,送给你当临别礼物。”
  刚说完话,杰洛就因为分神被针戳伤了指尖,他胡乱甩了甩手,就不以为意的继续努力。
  “杰洛……”
  “嗯?”
  “没什么……”
  “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说一半藏一半嘞?”杰洛最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他看向玛丽:“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玛丽心一横,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想问你想不想跟我走。”
  预计中的不满和愤怒没有出现,玛丽小心翼翼的去瞅杰洛的脸色,发现他惊呆了。
  “呃……”他不自在的挠了挠脸颊:“你的意思是……我跟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还是说……包括多萝西?”
  “不太确定……但是大概率不会让她跟我走。”
  多萝西本就比杰洛安全很多,再者她才和自己的哥哥重逢,玛丽不想立马拆散兄妹二人。
  虽然她知道意大利人重视家庭,但她真的做不到对杰洛的所有家人负责,只能退而求其次保护杰洛,也算让自己安心。
  “这个事情我自己做不了主”杰洛齐贝林说道:“我今天没有办法给你答复。”
  第69章 秘密
  “当然……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小事。”玛丽连连点头,杰洛这样说已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高兴。
  “那跟你走了之后嘞。”杰洛声音小小的,轻轻的,如同一片顺滑的羽毛刮过人的耳朵。
  “之后……?”玛丽脑子一转,大概想到了杰洛的顾虑。
  他如果跟她前往美国,语言完全不通,直接变成睁眼瞎。他的铁球技术放在美国也没有群众基础,短期内很难找到客源,那他该怎么在另一个国家生存呢?
  “你是要和我……”
  “我会给你五万美元。”
  “啥?!”杰洛感觉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他仔细看玛丽的表情,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给我钱干什么?”杰洛知道自己猜错了,脸上的红晕褪去。他闷闷不乐的拿针戳着手里七彩斑斓的毛绒球,发泄自己的脾气。
  “因为你要离开自己的国家,跟我走……”
  “然后嘞?你的意思是我跟你背井离乡,然后你就要把我甩开。撒点钱把我打发了,让我随便在哪个地方自生自灭?!”杰洛的声音拔高,一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他不由得抽了口气。
  玛丽赶紧替他倒了杯水,让他消气。杰洛扁了扁嘴,还是选择接了过来。
  “当然不会甩开把你一个人留下来。”玛丽揉了揉眉心,她总觉得自己和杰洛好像在说一件事,又好像不是。
  她搞不懂杰洛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语气幽怨又带点委屈,好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平常杰洛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玛丽纠结了一会儿,觉得是自己说话太拖拉。她心一横,还是决定说出事情的原委。
  “你应该知道……你们医院底下的那个家伙,是谁了吧?”玛丽此话一出,杰洛的神情果然回归了正经严肃,他看向玛丽,声线里出现了紧绷感:“你……也清楚吗?”
  他从半躺改为坐起来,和玛丽平视:“或者换句话来说,你是因为他来到那不勒斯的吗?”
  玛丽不自在的揉捏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心烦意乱时总会做出来的小动作:“现在我们没必要说这些无关的话题,目前最重要的是”
  “不,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杰洛第二次打断了玛丽的话语,他的眼中明明没有愤怒,却带着一种野兽才有的敏锐和攻击力。此刻他的眼眸很亮,也很难让人与之对视。
  玛丽低下了头,她此刻有些后悔跟杰洛聊天了。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她还不如直接在走那天将杰洛打晕扔船上。等杰洛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汪洋大海中前行,他想回去也没办法回去。
  “玛丽,看着我。”杰洛如此说道,但玛丽没有选择照做。她不想撒谎,但也不想告诉杰洛真相。
  虽然卡兹的苏醒掺杂了杰洛一份功劳,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于自己。
  面对不老不死的卡兹,她只需要隐忍几天,就能拍拍屁股离开那不勒斯,逃到另一块大陆上。杰洛却无法这样做,这里有他的亲戚朋友、兄弟姊妹。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玛丽,杰洛他可以永远待在那不勒斯,继承父亲留给自己的家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玛丽听到了杰洛的叹息声,她的脸被杰洛温暖干燥的双手捧了起来。对方富有耐心的注视着她,温柔到让她放松了警惕。
  “玛丽,我问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责怪你。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罢了。”杰洛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甚至连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玛丽见此情况,便将自己的手又附在了杰洛的手上。
  似乎是玛丽给予了杰洛勇气,他舔了舔自己没有涂口绿的嘴唇,轻声说道:“我知道,透露一些秘密是非常困难的。但既然我希望你说出一些你不愿说出来的事情,那我首先就要说出自己的秘密。”
  玛丽一直觉得杰洛是个有些割裂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家教和天性相违背,杰洛的性格总是大开大合。他要么嘴上冷漠的要命,神色默然,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观察者。可在人认定他是个不好招惹的贵公子时,他又会突然毫无顾忌大大笑大闹,毫无边界感的和人接触,如同一头从未被驯化的野兽。
  此时的杰洛却不符合以上两种情况,他脸上的表情是玛丽从未曾见过的表情——苦涩。
  这个英俊到让人脸红心跳的男人愁眉不展,连翡翠似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灰云,金色的头发如同玻璃杯中带着苦味的酒,将杰洛的脸浸泡其中,让他看起来像伫立在冷冽冰霜中即将熄灭的灯塔。
  “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和身边所有人没有任何区别。”杰洛凑近玛丽,像个急需温暖的孩子:“虽然我的父亲很多时候冰冷的像个机器,但他从未打骂过任何孩子,也从未制止过我们不务正业的兴趣爱好。”
  他们的额头相抵,在空旷的病房里窃窃私语,洁白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融在一起的巨大阴影。
  “十三岁时,我突然跟着父亲前往皇宫。那个时候我心里有些激动,我居然可以去看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了吗?父亲带我过去,是因为国王知道我是个优秀的孩子,想要嘉奖我吗?”杰洛自问自答:“结果那天,我根本没有见到国王,见到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父亲。”
  玛丽的一只手松开了杰洛的手背,来到了他的脸颊上。对方下巴上有着很巧妙的方块小胡子,摸着毛茸茸的,像刚孵化出来的小鸡。杰洛接收到了玛丽的鼓励,他继续说了下去。
  “皇宫很华丽,可我的父亲却带我往最偏僻最阴森的地方走。我越走感觉越冷,但我的父亲没有停下脚步,我只能咬牙跟上去。走着走着,我突然听到了叫骂声,对方似乎骂着什么走狗、叛徒……”
  “我很奇怪,为什么在皇宫里,会有这么粗鄙的叫骂声,还没有任何人阻止。结果……我透过栅栏,发现那个人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我还来不及问父亲他来这里干什么,父亲就接过了一个奇怪的面具,然后走进了栅栏里。”
  “我看到父亲将自己腰间的铁球丢在了男人的身上,然后……砍下了他的头。”
  玛丽心惊,她只是觉得杰洛确实不是普通的医生,但从未想过对方的家族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离谱。
  “我现在都忘不了那个场面,一颗人头就这么落尽了木桶里。哪怕我低下头,也能听见血液哗啦哗啦的流动声……就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父亲走了出来,将用过的剑丢给我,让我清洗。”
  杰洛的嘴唇是失去血色的苍白,哪怕他的身体没有颤抖,语气也很镇定,玛丽却清楚这是杰洛心中最隐蔽的伤痛。
  “那把刀上还冒着血液的热气,流在了我的手心里,很快就凝结成了褐红色。我父亲身边的手下夸我有胆子,居然没被吓得尿裤子,未来肯定是个比我父亲还优秀的死刑执行人。”男人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哈,那些家伙根本不知道,我当时脑袋乱成了浆糊,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血的味道真的很难闻,而且还很难清洗。哪怕我磨磨蹭蹭在原地洗了一个小时的手,结果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留着凝固的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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