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19节
“监丞,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程奉也没兴致再留,轻蔑道:“嫁衣这几日就送来,准备好和本监丞成亲吧,崔姑娘。”
程奉走后,荔兰焦急问道:“怎么办,姑娘,难道当真要……”
崔宜萝半张脸掩在光影下,双眸里的秋水此刻冻成了冰刃。
“先回房吧。”
崔宜萝带着荔兰刚走出花厅,回廊处如鬼魅般地忽闪出一个身影来,也不知在此待了多久,吓得荔兰险些惊叫出声,崔宜萝也是一颤。
闻风低眉躬身作揖:“崔姑娘,玉竹院有请。”
玉竹院,是江昀谨的院子。
江昀谨怎会请她去他的院子?
崔宜萝倏地想到被他收进袖中,染了血的连翘锦帕,他说会洗净了还她。想来今日请她过去,是要还帕子的。
江昀谨自然不可能把将女子锦帕这等极为私密之物在外头还给她,若被人见到,岂不是毁了他的清誉?因此他才迂回地派人来请。
崔宜萝心中转了几转,瞬间想明了来因去果。
江昀谨是为了避嫌,她崔宜萝可不会。
崔宜萝笑得和善又温婉:“我先回院一趟,便立刻赶过去,烦请表哥稍等片刻。”
江昀谨虽待人淡漠,但一向谦和,他的下属随了他,自然也是这个作风,闻风没说什么,只爽快应了下来,回去复命了。
踏入玉竹院已是一炷香之后,闻风似乎有其他要事,来接待崔宜萝的是一个未见过的下人。
玉竹院与花厅同靠一片竹林,但不同的是,玉竹院青竹更繁盛亦更茂密,有书上所言的茂林修竹之韵,清微淡远。
但除了背靠的翠竹外,院中没有植任何花卉,清寂简静,如院子的主人般。
一房住一个院子,里头又分了几个小院,但玉竹院只江昀谨一人居住,很是广阔。崔宜萝走在石子路上,经过了一个小院。与其余小院不同,其他小院虽无人居住,却也命人打扫维持洁净。但这个小院——
深色板正的紫檀木门紧闭,上头挂着一把铁锁,沾了不少灰,似是尘封已久,高大的院门覆下阴影,沉重的压迫感直冲而来。
崔宜萝多看了几眼,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座小院。
这座尘封的小院离江昀谨的起居处很近,走过一段白墙黛瓦下遍植翠竹的鹅卵石小径,就到了江昀谨的起居之所,匾额字迹遒劲而端正,上书寄雪斋。
崔宜萝心中默念一遍,跨进院门。
靠门处立着一紫檀照壁,行遮蔽之用,后屋光景被遮得严严实实。上雕巍峨峻峰,飞流瀑布,手艺巧夺天工,宛然在目。令人注意的是,其上以端正的小楷刻了文字,几乎占满照壁。
崔宜萝走近粗略一看,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再扫到另一句,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密密麻麻。
刻着的字边缘有些模糊,但高处的却格外清晰,像是被还未长成的稚童用手指抚摸过千百次。
崔宜萝盯着这块照壁,忽觉有些喘不过气来。照壁以木为料,沉雄而华泽,却有千斤重。
绕过照壁,毫无疑问,江昀谨的小院极具韵味和书卷气,如他性子般沉稳睿明,却毫无生机。
唯一具有生命力的,是屋前的一棵郁树,枝叶扶疏,葳蕤得与整个院子格格不入。
是一棵连翘树。
他也喜欢连翘?崔宜萝有些意外,连翘花色嫩黄,朝气蓬勃,任谁都不会觉得与江昀谨有丝毫关联。
紫檀刻山水屋门敞开,男人坐在屋内,他今日着了件月白锦袍,指骨分明的手执着一卷书,但目光却未汇在书上,而是飘落在地上的栽绒团花毯上,棱角分明的脸下颌微微紧绷,面沉如水。
听到她走近的声响,墨眸才重新聚焦,他将书卷合上,修长的手指细致抚平后,才放到身旁桌案上。
“表哥。”
“嗯。”
江昀谨起身,在靠窗一侧的置物架上取出锦盒,“你的帕子我已命人洗净。”
他顿了顿,“我去时你不在院中,不知是否是你珍重之物,只好请你过来一趟。”
崔宜萝接过,又随手放在身旁的桌案上,“表哥知道我去了花厅。”
语气并非疑问。
“你院中下人说的。”
“表哥知道我去见谁吗?”
江昀谨看了她一眼,缓慢答道:“知道。”
崔宜萝再进一步:“那表哥,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崔宜萝不知道闻风在外头待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又会否告知江昀谨。
江昀谨长睫垂下,微微抿唇不语。他这幅神情,崔宜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背过身,颀长身形如巍峨山峰对着崔宜萝,语调冷了下来:“我还有事,拿了帕子便回吧。”
下一瞬,身后传来的冲力撞得他身形一晃,属于女子的清甜香气顿时顺势缠绕而上,不容拒绝地将他裹住。
他的腰腹被紧紧抱住。
“表哥,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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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出自《周易乾卦》
“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出自《礼记中庸》
第16章 鸳鸯瓦
清婉的声音染上委屈的哭腔。
江昀谨手指垂在身侧,月白宽袖如流水倾斜下来,劲瘦的身躯绷得僵直,蕴满了某种压抑的力量。
手臂被反抗地拉了一下,崔宜萝忙将他绷紧的腰腹抱得更紧,一鼓作气:“我不想嫁给他,表哥,你知道的,不仅是因为他年迈,还因为我对你——”
“崔宜萝。”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头顶传来他的冷声:“你僭越了。”
崔宜萝微怔,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静默几息,他的声音响起:“今日的话,我权当你未说过。”
原来只是为了保全她最后的体面。放在他腰腹上的手指瞬间抓紧了他所佩玉坠的系带,指节用力得发白。
崔宜萝咬唇,忽低声啜泣起来,月白锦袍顷刻被洇出深色。
屋内开着窗,霎时间,只闻风吹过竹林击打出的沙沙声,以及女子的低低啜泣声。
“哭完了,便回去吧。”
他声音似高山积雪般凝涩。
崔宜萝脱力一样地松开手臂,退后了一步。男人腰腹部位登时留下几道皱痕,背部几点洇痕不规则地泛开,在平整洁净,一丝褶皱都无的锦袍上,突兀的像是完璧出现了裂痕。
他背对着她,只能瞥见暗中他紧绷的下颌一角。
崔宜萝声音一下沉了下去,似是希望熄灭,“宜萝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表哥。”
她从暗袋中取出一样物件,从背后递给江昀谨,“这是你的手串,我用蚕丝线串了三圈,最是坚固,不会
再断了。只是丢了一颗珠子,墨玉太过珍贵难得,我只好以手中的红玉补全。望表哥原谅我擅作主张。”
江昀谨侧过身,垂眼盯着手串。
墨黑剔透的墨玉圆润饱满,静静地躺在她的雪白掌心上,那颗红玉更显得浓艳如血,强硬地挤入了黑白之中,补全缺损。
好几息,修长的指尖捻起那颗红玉,连带着拿起整串手串,缓缓套进手腕。
玉珠碰撞发出“啪”的轻响,男人蕴着力量的手腕被收束住。
“多谢。”
崔宜萝拿起方才被她放置一旁装着锦帕的锦盒,声音又轻又低:“我走了,日后……我不会再来烦扰表哥了。今日对不住,把你的袍子弄脏了。”
江昀谨低垂着眼,日光斜打在他瘦削的下巴上,上半张脸晦暗不明。
“告辞。”
崔宜萝没等他回答,转身离开了。
窗外微风不止,那股清甜的香气顷刻如云雾般被吹散,一丝都未残留。
伫立原地的男人喉结轻滚,眼底一片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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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寄雪斋,崔宜萝抽出锦帕,迅速将脸上的泪痕拭了个干净,只眼尾有些红,不仔细看不出来。
要是被人看到她满脸泪痕从江昀谨院子里出来,添油加醋传了出去,江老夫人怕是第一个来找她。
反正本来就是假的。剖白、泪水、自贬、承诺,都是假的。
江昀谨比她想象中还要冷心冷情万倍,她在他身上花了一个多月,彻底白费了。
今日一剖白,他不肯帮他,日后见到她怕还要绕着走。而她又和程奉彻底撕破脸,程奉也不会放过她。
还有一再想要取她性命的人,她隐约有种预感,但太过惊骇,她不敢确定。况且,她根本没办法与之抗衡。
崔宜萝死死攥住手中锦盒,眼下最重要的是逼近的婚事。
她又陷入绝境了。但她绝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过几日郑国公府会办个小宴,有不少世家郎君前来……即便不是世家,在朝为官的寒门子弟亦未尝不可。
她先前已暗中物色,稍稍接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