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在引诱清冷夫君 第71节
从浴房沐浴出来,崔宜萝让荔兰偷偷找了纸笔过来,写了封信递给她。
“明日借着为我采买胭脂的由头,偷偷送到元府去,别让江昀谨的人发现了。”
江昀谨瞒着不愿让她知道她身世的事,那她便自己查,萧铮、皇帝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自保,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而此时,书房门扇紧闭。
房内,萧靖仍穿着那身月白金线绣蟒纹锦袍,与清冷如高山雪的男人对立而站。
“本宫好不容易探听到琼贵妃对桃仁过敏,又探听到萧铮亦是,便猜测你家夫人是否也是如此,这才想试一把。萧铮在朝中已失了几分势,我们此刻还不乘胜追击,要等到何时?事情揭露,要么楚家被治欺君之罪,要么楚家舍弃他们,断尾自保。无论如何,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即便不今夜揭露,对同一物过敏本就蹊跷,日后再用此由头细究亦无不可。”
萧靖皱眉摇头:“慎之,本宫真不明白,你今夜为何阻止本宫?”
为防在饮食中做手脚,宫中贵人饮食忌讳多为私密之事,只有亲近之人知道。萧靖此番是折了好几人才探听到此事,眼看事成在望,却被江昀谨硬生生地阻拦下来,登时失了平日的温和,泄出几分急躁。
“试一把?”江昀谨照在幽黄烛火下的面容如浸寒冰,冷意中微露狠厉。
“殿下是在拿臣妻子的性命去赌吗?”
他声音低沉着,并不狠急,却压来威迫。
萧靖面色错愕,江昀谨对人对事皆是淡然,他第一次见到他有不悦的情绪。
“慎之……”
“今夜,琼贵妃用了整碗酥酪,太医便在身旁,都陷入性命危急之中。殿下有没有想过,若臣的妻子一个不慎,也会如琼贵妃一般,甚至殒命?殿下,如此,您还要说是试一把吗?”
面对江昀谨冷峻之下隐隐展露出的愠怒,萧靖震然地怔在原地。
半晌后,萧靖语调缓了几分:“本宫自不会让你的夫人出事。更何况,此前本宫同你商议早些曝光此事,你一再推却,慎之,此事揭开,于你夫人并不是损失。父皇为了掩盖当年之事的真正内幕,为了彰显琼贵妃的声名和荣宠,兴许会赐你夫人县主头衔,她也不必再防范萧靖和琼贵妃的追杀,又有何不可?”
“因为她不知道当年之事。”江昀谨缓缓抬眼,看着萧靖道:“殿下要她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接受自己被母亲故意抛弃,甚至纵容儿子取她性命的事实,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仿佛看不到萧靖意外的神情,江昀谨继续道:“更何况,宜萝不会喜欢因此而得的县主身份。”
萧靖皱眉,目光震惊地看着江昀谨:“慎之,你一向以大业为重,她的身份迟早是要揭露的,你如今怎能为了她……”
江昀谨轻轻开口,烛光镀在他面上衬出几分坚毅:“殿下,臣一早说过,臣此生不会另娶。其余的,想必不必臣再言,殿下也明白。”
他话说绝到如此地步,萧靖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从来没想到,江昀谨竟会如此耽于情爱,连事业都不顾。
萧靖欲言又止,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未说出话来。
“若殿下日后大业得成,臣自会尽到为人臣的本分。”
江昀谨说了一半,萧靖心里一声咯噔,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只见江昀谨神色冷然地继续道:“但在此之前,臣怕是无法继续辅佐殿下了。”
“慎之,你——”
萧靖下意识开口,又不知说什么。江昀谨虽谦和有礼,但为人处事坚执,他今夜开了这个口,他怕是真的无法挽回了。萧靖心里生出一阵浓浓的悔意,但他此前完全不知,崔宜萝对他竟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临走前,萧靖站在门扇处,忍不住开口道:“日后,慎之还会视本宫为友吗?”
房内,江昀谨半边身子陷入灯火未及的阴暗中,微微垂首道:“殿下助臣良多,臣不会忘记。”
萧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知道,今夜他对崔宜萝动手,江昀谨不会再将他当作好友了。
萧靖走后,江昀谨立在书房中,默然虚无地目视前方,眼底晦暗不明。半晌后,他才缓缓从袖中暗袋抽出一样东西。
是一张字条。
他缓缓展开,字条上的内容又跃入眼帘,他眼底更暗,利落地将字条靠近灯烛。火苗跳动,映在他冷白的脸上。
火光之下,墨黑字迹在白纸上格外突兀——
“夫人安稳。途遇元指挥使,二人相谈甚欢。距远,未听清所谈为何。”
江昀谨垂眸看着火苗迅速舔舐,攀升而上,不过片刻,字条就成了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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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时,卧房已熄了烛火,沉在凉薄浅淡的月色下。
江昀谨眉间微蹙,往浴房中去。
不过多时,崔宜萝便感觉身后覆上一片暖意。
仿佛是默认她并未睡着,他径直将身子转向她,她背对着他,青丝倾泻散落床面,露出的肩颈微微有些紧绷。
“今夜让你受惊了。”
他声音在黑暗之中有些发闷,崔宜萝默了几息,轻声道:“没有。”
她心中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又瞬间冷静下来。
身后也沉默了一阵,没有再说话。
就当崔宜萝以为他已入眠时,腰间忽然揽上了一只大手,后背紧紧贴上了滚烫,他的呼吸甚至轻喷在她的发顶。
崔宜萝本就浑身紧绷着,险些下意识推开他。
但她还得先瞒过他,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异样,只好压抑了下来,没有动作。
他是已经习惯抱着她入睡了吗?虽然是她诱导如此的。
那若是日后她没了利用价值,他想来也会为了江家寻一位门当户对、精明强干的当家主母,他也会和别人……
崔宜萝心口一颤,立刻制止自己不再往下想。她到时也不知道
是何境地,哪有心思关注他过得如何?况且,他们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不似杨静菱与江明训,青梅竹马,也不似江昭月和京兆尹,两情相悦。
她陷在男人怀中,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温热袭来后,她很快就陷入了睡梦。
身后的男人漆黑的眼中仍是一片清明,目光寸寸扫过她紧闭的眼,挺翘的鼻,最后落在红润的唇上。有一根发丝落在了上面。
不知过了几息,他轻轻抬起手,将那根发丝拨回她耳后。
随后轻轻挪近身子,手臂揽上她的腰肢,身躯彻底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
翌日崔宜萝起身时,身侧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她侧过脸盯着那处空荡看了一会,神智缓缓回笼,她才披衣下榻洗漱,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和元凌约在邀星楼,自从上回她与赵谏约在如意楼,本想解决赵谏,但房门打开见到的却是江昀谨后,她这回特意避开了如意楼,明光楼在盛京南面,最是远离皇城。
不知江昀谨会否派人跟着她,毕竟她若是出了事,岂不是白白损失一颗棋子?因此崔宜萝还让人在城中绕了大半圈,最后将马车停在明华阁前,佯装要制冬装,在阁中换了一套装束后,又从后门换了马车,这才往邀星楼赶。如此一番下来,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元凌却早在雅间内候着了。
“元大人来得真早,我与元大人约的似乎是未时半吧?”
元凌唇角勾着一抹笑,慢条斯理地为她斟了杯茶。
“崔姑娘倒是将时辰卡得正好。”
崔宜萝没心思与他一来一回,直白道:“元大人提出的交易,我答应了。说吧,你要什么?”
元凌面色并不显讶异,他今晨收到崔宜萝信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答应了这笔交易。
元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是我还未想好,这可如何是好,崔姑娘不是说,不做条件不明的交易?”
崔宜萝眼底沉了沉,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又是她要和他做交易,他自然端起姿态。“如果元大人肯信我不会反悔,回去细想也无所谓。若我能做到,自会尽力。”
言外之意是,元凌若是提她做不到的事,她无法答应。
元凌漫不经心地转着白瓷茶杯,“崔姑娘做不到的事,是指什么?”
“自是那些……”
“若我要你与江大人和离,你做么?”
崔宜萝登时皱起眉,元凌这话在她意料之外,且看他神情微敛,难得有几分正色,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乍然之下,她根本不知元凌是何用意。试探她和江昀谨的关系吗?
几息后,元凌又随意地将手中轻转的茶杯放下,似笑非笑道:“开个玩笑,崔姑娘这便被吓着了?看来崔姑娘与江大人,倒是两情甚笃。”
崔宜萝眉间微松,并不欲搭理元凌的阴阳怪气。
元凌并不恼怒,挑了挑眉,继续道:“我会派人帮你查。不过当年之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见崔宜萝瞬时抬眼看来,元凌唇角又扬了起来,“不过你为何不请江大人帮你查呢?我想,他应该比我清楚不少吧。”
他只听皇帝的令,自然不会私自去查十八年前的事,但江昀谨可不一样。
崔宜萝面色冷了冷,随后又压了下去。“不是元大人说过,利益关系才是最长久的吗?”
她本来也不喜欢欠人情,以利益交换,干干净净的更好。
元凌唇边的笑意一僵,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勾了起来:“的确如此。不过经历了昨夜之事,元某劝崔姑娘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
“我知道。”崔宜萝向荔兰使了个眼色,荔兰迅速抽出了一个纸包,放在桌上。
崔宜萝将纸包推到元凌面前,“这是之前给元大人的迷药,此次我又带了两包,权当先给元大人的利息。如何,元大人可以先将所知之事告诉我吗?”
元凌盯着面前的纸包几瞬,随后失笑,从善如流地收了下来。
“崔姑娘真是周全。”
其实没有这两包药,他也会告诉她的。
“我所知不多,也都是宫中纪要中所记,我从中察觉出几分端倪罢了。”
元凌正了正神色,道:“永明三年,帝南巡,六月途径宁州,此次南巡三月有余。圣上回宫后一月,楚家便将因身弱从小养在寺庙中的幼女接了回来。”
崔宜萝指尖轻轻掐进掌心。永明三年的六月,正是她出生半年后。
元凌语气复杂几分,听不出是何情绪:“这便是后来宠冠六宫,受圣上独宠至今的琼贵妃。”
元凌说出来的这刻,崔宜萝心中还是沉了沉。
“琼贵妃进宫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圣上龙心大悦,派人贴身仔细照看,但琼贵妃先天身弱,怀胎八月便早产了,不过好在母子平安。”
接下来的话,元凌不必再说,崔宜萝也明白了。琼贵妃进宫八月诞下五皇子萧铮,后一年又诞下了和嘉公主萧璎。琼贵妃进宫后,皇帝甚少去其他妃子宫里。后来她又诞下七皇子,地位更是稳固,虽无皇后之名,却位同副后。
怀胎八月便分娩,如今看来,也未必是早产。
崔宜萝压下心里涌起的情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元大人,之后的事便劳烦元大人了。”
元凌嗯了声,目光却仍落在她脸上。
对话便到此结束了,崔宜萝见元凌并没有再补充的意思,便起身告辞。
她从后门出了邀星楼,又回明华阁换回原本的衣裳,装作选衣裳选了一下午的模样,从明华阁出来,乘江家的马车回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