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肚子缩一点,不要撅起来。”史文婧有些不耐烦。我只好用腰力,努力搬迁,但过门的时候,顽固的门框子还是把我的手指磕破了层皮,我狠掉了几滴血。史文婧姐儿们的妈叫起来:“哎呀,师傅你流血了,我给你拿个创可贴吧。”“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史文婧却出奇地冷静,“来来来,贴上,哎呀这都要结婚了,哪能见血啊,真是不小心,没好彩头的,师傅要不要喝口水,真是的……”
史文婧冷冷说:“师傅要不你先回去,喏,这是钱,去下面药店买个创可贴贴好吧,是24小时的,还有的卖。”
史文婧姐儿们的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僵在那里,我顿了几秒,心跟被刀子捅了似的。我也是人,我也需要关心,一路柜子搬过来,我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人家倒好,现在完全不认识我了似的,我就那么见不得人!
“好。”我咬牙同意,假装坚毅地转过身,扭曲着背,骑着三轮车离开。
史文婧姐儿们的妈还不忘在后面补我一枪,“哪像个做工的工人哦,一点力气没有,不知道靠什么吃饭的,要命,现在的男人都没个男人样。”
史文婧没说话。
我真的很受伤。
“怎么,没精神了,”胡丽拿着一包零食靠在我的座位旁边,“不会是恋爱了吧?”我本来有点犯困,被胡丽这么一撩拨,精神顿时来了:“恋爱你也管,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胡丽抱着胳膊,哼哼笑了两下:“恋爱这东西都是我玩剩下的,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倒是老弟你我有点担心,黄毛小子一个,还没尝过滋味吧,跑来冒充什么爱情顾问,也就是纸上谈谈兵。徐浩我敢打赌,有你为情所困的一天。”
“我为情所困,”我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又指着胡丽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有些人倒是巴不得为情所困呢,可惜就是没人上钩。”
牛姐走过来,一棒子打散了我和胡丽的拌嘴,说什么都认真工作,秃子别笑光头,都差不多,相煎何太急。我和胡丽都不堪牛姐念经,宁愿假装休战,各自躲避一阵再说。
我浑浑噩噩熬到下班。周五了,搬柜子事件过后,我等了史文婧一周,等着她打电话来。可她不但没打电话,连个短信、qq都没发给我一个。有时候我看她在网上上线了,忍不住要去打个招呼。但我的理智又不允许我那么做。我告诉自己,徐浩,你也是个男人,自尊,你得要点自尊。但人有一迷,到了下班,我前思后想,还是打算精心编写一条短信发给她。
正当我冥思苦想不知道怎么没话找话的时候,马龙珠的电话来了。约我见个面,说有个事想拜托我。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拜托,又是拜托。自从认识她以后,我不但帮她钓到了众目睽睽的王老五皮特;还陪她奶奶去旅游,冒充什么不靠谱的男朋友哄老人家开心;时不时地,我还在淘宝网上做代购,帮她买大到九阳豆浆机,小到玩具飞机的各种东西,就因为她没有支付宝,不会淘宝。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辈子要这么还。
“衣服都穿了吧?”马龙珠家的门半掩着,我在门口大喊,里面传来哦的一声,我推门进去,没好气,“到底什么事,周末不要打扰人家好不好,你是幸福了,怎么就不能给我们这些还没来得及幸福的人一点空间呢,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马龙珠在做发膜,头上裹着个大毛巾,像刚从迪拜回来似的,她不搭我那茬儿,“什么叫衣服都穿了吧,你的意思是我是暴露狂?”
“没有那意思,马龙珠大小姐,我是怕冒犯你。”
马龙珠嘿嘿笑了:“冒犯,尽管冒犯,没关系,你冒犯我也可以还击,对吧?”
我没工夫跟她耍嘴皮子,直接问她到底什么事,有事说事,别没大没小。
“没大没小?”
“你才刚三十,不是没大没小是什么。”
马龙珠做了个瑜伽姿势,鬼头蛤蟆眼地嬉笑着:“我知道了,肯定被那女的整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不知道不要胡说!”我情绪突然爆发,咆哮道。
马龙珠并没有被我吓倒,反而慢条斯理地说:“都可以理解,你觉得你是爱情专家不得了,说白了你们公司做的顾问,跟倒卖大白菜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菜市场卖的是菜,你们那里卖的是色,卖的是家室门第,卖的是学历工作。婚姻说白了也是一种买卖,是要负责的,这没问题,但恋爱现在也变成买卖了。”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对答,半天憋出一句:“正常,要不怎么《爱情买卖》这首歌那么火。”
马龙珠说:“《爱情买卖》里最糟糕的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我说不知道。马龙珠说:“最糟糕的一句是: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这句话完全是假的,现在爱情也是可以卖,也是可以买的。我现在就有个好事给你做。”
我拧巴着脸,表示不相信。
马龙珠站起来,围着我转了一圈,说:“我马上要跟皮特去新加坡一趟,大概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里,我请你作为房子的保安,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一周来看一次就好,水管、煤气不能漏,门不能被撬掉,其他没什么要求。当然,你也可以带人来玩,事后只要打扫干净就ok,冰箱里酒水免费,怎么样?”
我不屑道:“就你有房子,我的房子不是房子吗?”
马龙珠说:“你看,你又敏感了不是,我可没有那个意思。你的房子当然是房子,可是实话说,被你塞得那么满,也不太适合朋友来玩是不是?再说了,我这么个高端、洋气、上档次的房子给你做活动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等于白给你提供场地,你去哪找,喏,钥匙在这。”马龙珠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把银闪闪的小钥匙。
我不动弹。马龙珠嚷道:“干吗,还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啦,好了好了,就当帮帮我忙不行啊?会死啊你?这么小气……”
我禁不住她念叨,终于松了口,说好了好了,帮你看房子,你没有洁癖吧。
“洁癖?”马龙珠从沙发底下掏出一只袜子,红红的,软软的,脏脏的,“你说我算不算洁癖。”
我被吓得失色,捏住鼻子问:“你到底是不是女的!”
胡丽又开始抢我的生意了,最近一周,她利用各种不正当手段,把我手里的会员挖过去做这个活动、做那个活动,一不小心会员经不住诱惑,明珠暗投,成了她手里的牌。我忍无可忍,一大早,便跟牛姐吐槽,企图挽回局面。
“现在她就是恶性竞争,属于内耗,有本事跟别人家争去,老在自己公司内跟同事抢算什么本事。”我口气恶劣得像刚吃了半斤臭豆腐。牛姐喝了一口茶,走过来拍拍我肩膀,“她也是为了做活动,笼络人气,也让会员之间相互交流交流,发现机会。你也可以去监督嘛,她是顾问,你也是顾问。她做活动也不瞒着吧,你去现场看看,她肯定也不敢明抢吧。客户是自己维护出来的,徐浩同学,我们做这个行业,守株待兔肯定是不行的,还要积极主动,工作要用心点。说白了我们都是从人身上找饭吃的,你躲在家里,或者往办公室电脑前一坐,怎么可以,有空出去跑跑,组织能力很重要。”
几句话把我堵得哑口无言,我没咬到狐狸,反被老虎一顿刁难。我一肚子闷气回到自己的座位,狠狠地咬了几口紫心酥泄愤,我用我的余光都能看见胡丽那奸诈的笑脸。
我掏出手机,登录微信,开始在朋友圈里抱怨。
唉,我又被贱人害了,配了个兔斯基在右边痛哭流涕撞墙。
害了,怎么害,谁害?岂有此理。蜜妮最先声援。
灭了这厮。大麦一贯凶狠风。
老林没出现。
老林呢?没上班?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自己都这样了,还顾得上关心朋友。
估计上班去了,要么就是被老婆拎去了,蜜妮回复得最及时。
这个胡丽,真是个狐狸精,撬我客户。客户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撬我客户等于杀我父母。
大麦直接:那你也去杀她,直接杀过去,给她难看。
的确够简单粗暴,但没准也最有效,我暗下决心,只要她敢动我客户,我一定去她的什么破活动闹那么一下。
我在朋友圈里继续呼唤:亲爱的们,我打算去闹一下场子,你们假装打手吧。
蜜妮迅速发一条:一顿饭,日本菜。
大麦追加一条:两顿,一顿日本菜,一顿泰国菜。
我当然没意见,我甚至还追加,只要效果好,我再加一顿韩国菜。
蜜妮赶紧说,韩国菜算了,一天三顿都是泡菜,还是台湾菜吧。
成交。
有了计划,我忽然焕发了无穷的动力。我凭借自己在公司积累的人脉关系,托打扫卫生的江姐跟胡丽的下属小丁套近乎,从小丁那偷到了胡丽活动的计划表。然后,我又积极笼络了公司网络部的小兄弟麻仔,好处是免费介绍美女给他——麻仔脸上麻子不少,找对象一直困难。我肯在危难之时出手,他自然感激不尽。而且平时胡丽缺德,没少讽刺人家,所以麻仔帮我偷姓胡的网络资料,也等于是为自己报仇。不出一个星期,胡丽账号的会员浏览记录就全都到我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