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台下轰的一声。一瞬间三分之二的人酒醒一半,开始对着马龙珠起哄。我的酒也醒了,是被吓醒的,我承认自己有时候不辨真假,但我不能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马龙珠小姐和皮特先生要订婚了”几个字像一把柳叶镖,镖镖定在我的心上。我的小心脏又要开始流血了。
  第二波狂欢显然要开始了。很多人开始起哄,我看见皮特的脸红得像猴屁股,但他陶醉,百分之百的。他中奖了,要结婚了,真他妈的,先是文婧,又是龙珠,我祝他找到真爱!
  赵太太见台下雷动,也一下来了精神,她高举着一把花束,像一个威信无边、法力无边的教母。“把新郎、新娘抬上来!”她一声高喊,台下千呼百应,有抬脚的,有抬胳膊的,还有扶头的,硬是把皮特和龙珠抬上了台。
  赵太太哈哈大笑,还不过瘾,越玩越大,前仰后合地一声长啸:“接吻,甜蜜的吻!”四周各种小鬼也都入戏非常,嚷嚷着让马龙珠和皮特接吻。
  荒唐!我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逆转起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法忍受。就在皮特那张恶心的嘴唇将要吻到龙珠的嘴唇的时候,我忽然从人群中跳着叫起来。
  “他不配!”不知道我怎么想起来这句话。
  全场瞬间哑然。
  赵太太像看着入侵的异族人一样看着我,三秒之后,她猛地大笑道:“他不配?哈哈,他说他不配?这是哪一出?”
  马龙珠眼神迷离瘫坐在地上,没有说什么。
  皮特红着两眼,盯住我问:“你说我不配?”
  我跳上台,指着皮特,“他是个骗子,他同时跟好多人交往,他不配做马龙珠的丈夫!”
  皮特也不解释,嗖地跳起来,从上到下给了我雷霆万钧的一击。我胳臂一挡,被震得生疼。皮特又一脚踢过来,我朝地上一滚,反身一个扫狼腿,皮特哐当一下屁股摔在地上。我哈哈大笑,不由得有些轻敌。哪知皮特一个鱼跃,直朝我飞扑过来。我来不及躲闪,被皮特重重压住,不能动弹。
  几个保安冲进来,把我反手一扭,驾着我就要往外走。
  “马龙珠!”我撕心裂肺喊着。我觉得自己就像《秋菊打官司》里的那个秋菊,死活要讨一个说法。具体是什么说法,我自己也不知道——问清楚马龙珠到底爱不爱我,还是问清楚皮特到底是不是个骗子?更复杂点的话,是不是该问清楚他们把我叫来,演这一出,是不是存心要刺激我?
  总之在爱情这件事上,我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我以为我们总保持着特定的距离,彼此遥望,相互期许,但现在,爱忽然推着我们跨越障碍,紧紧相依,就好像海豚长出翅膀,天使有了鳍,命运让我们走到一起,又瞬间出现一道闪电,让我们分离。
  我终于被拖出了酒店大门,外面风大,有点冷。我必须清醒,认清形势,因为我还得打车回家。第二天我还要上班。
  我的生活必须继续,不为活给别人看,即便是别人都不看好我,我也要认认真真生活下去。即便是爱情迟迟不降临,我也不能放弃爱的希望。我甚至想过,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结婚,没有人爱,自己该怎么办——养几只狗,几只猫,每天傍晚出去散步,我可能去学学写作,也可能学学绘画,一个孤独的人总需要有个精神寄托。
  我的恋爱总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就好像北京的春天。
  好在我还有朋友。我彻底失恋的三天,他们又来到我家,安慰我,说了史文婧和马龙珠许多坏话。但这样似乎并不能让我快乐。
  我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一切都静默了,仿佛停止了呼吸。我想自己真的要向窗台上那盆君子兰一样,枯萎了。
  第11章 当爱情甜蜜到想哭
  哪有什么王子公主幸福归属,过的幸福不幸福,就看你的忍耐程度了。
  十二月的时候,黑眼豆豆快不行了。虽然它是史文婧留下来的,按理说我应该睹猫伤情,放弃对它的照顾,但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已经让我放不下黑眼豆豆。就在学生开学的那一天,黑眼豆豆开始绝食了,半夜痛得打滚,我于心不忍,连夜带着它去宠物医院打吊针。医生说,豆豆需要输血,我就在网上到处发帖,联系相同情况的猫咪,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只愿意献血的,暂时挽救了黑眼豆豆的小命。
  这段时间,我彻彻底底明白了一个词:相依为命。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黑眼豆豆死了,我一睁开眼,这个不大的屋子真的就彻彻底底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觉得长久以来我和黑眼豆豆有一个地方是相似的,甚至是相通的,那就是它是被遗弃的猫咪,而我则是被人嫌弃的男人,同病相怜。我跟黑眼豆豆说话,我说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怎么办呢。我把豆豆窝搬到我的床头,每天一睁眼,我就要看到豆豆,静静地趴在我身边,好像一个永远不会变心的伴侣。
  可上天就是那么残忍,它总是不考虑人的心情与渴望,什么祷告、什么祈福,常常根本无法挽回即将崩塌的局面。星期六的凌晨,黑眼豆豆开始蹬腿了。我打开灯,看着垂死的豆豆,爱莫能助。终于,它不动了。
  我的猫——黑眼豆豆先生,在陪伴了我七年之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把它送去火化,骨灰装在小瓮里。我曾想把它的骨灰送给史文婧,但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也许存在我的桌台上才是它最好的去处。
  拎着黑眼豆豆的一袋骨灰回家的那一天,我伤心透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孤零零活在这个都市里了。
  老林他们见我这个死样子,下定决心要在新年到来的时候拉我去做一次旅行。他们有的人说要去香港,也有人说要去东南亚,口径不一,吵吵闹闹,定不下来。但有一点他们是相当笃定的。那就是要把我带去一个温暖的地方,逃离这个寒冷的冬天、冰冷的都市。
  旅行临行前的一天,我站在家门口,环顾四周,我开始有些怀疑,旅行真的是烦恼的稀释剂吗?因为在我看来,温暖寒冷的差别,风景美丽与否,常常都是一种感觉。如果没有相爱的人,再美的风景,也许都只是庸常平白。真的要去南方吗?我不敢笃定。
  天空开始下雪,这是2012年北京的第一场雪。我忽然想起刀郎唱的那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不禁觉得好笑,一晃十年过去了。雪还是那雪,人却早已经不是那人。青春过了一半,还没找到另一半,谁说这不是一种悲哀。
  “要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马龙珠。
  “嗯,马上就走。”我把箱子提出来,开始锁门,但心里紧张得要命,同时还有许多个疑问。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和皮特订婚了吗?
  我鼓起勇气问:“你不是结婚去了吗?”
  “谁说我不能做个落跑新娘?”龙珠微笑。
  “落跑新娘?”我皱着眉毛,下巴差点没跌下来。
  “我想我是爱你的。”龙珠落落大方。
  “爱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惊喜还是惊讶,但我确定,除了重复她的话,我眼下说不出其他话。
  龙珠蓦地踮起脚,搂住我的脖子,稳稳地将我稳住了。
  我顺势一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把她抱起,拥吻在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龙珠抬起头,说:“都明白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开门,放下行李,打电话给老林他们,取消了行程。
  “要去洗个澡?”龙珠问我。
  洗澡?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转运?有人送上门?我连忙答应了,拿起两件衣服,就冲进了淋浴间。我探出头,补充道:“不用客气,我家的一切你都可以看,都是你的。”
  龙珠点头笑笑,一脸的俏皮。
  在淋浴间,我兴奋地吹起了口哨,我为自己的时来运转而欢呼,如此看来,这么多年我观摩苍井空老师的影片学来的功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为了让自己更喷香,我扭小了水头,开始往身上涂新买的多泡沐浴乳。
  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人摔门。
  我直觉得不对,探出头看外面,同时问:“马龙珠,是你吗?马龙珠,你在吗?”
  没人理我。
  我用浴巾裹住身体,小心翼翼跑出来,先是小声喊:“马龙珠……”房间里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改大声:“马龙珠!”还是没反应。
  我慌了神。刚才还是你侬我侬,怎么一转眼,煮熟的鸭子就飞了。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还有什么能够让她突然消失。
  情急之下,我看见小茶几上摆着一个礼品袋,这才想起这是那天我去给史文婧送生日礼物时留下的。礼品袋旁,摆着一个皱皱的小纸团。
  我拿起纸团,慢慢展开——竟然是我当天要跟史文婧表白的一段话。有名有姓,无可抵赖。
  她没走远,她一定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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