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想要进他慕容家的门,三从四德缺一不可。
这些书当然是慕容徽编修的,照搬了一部分《女则》等书的内容,把“女”字改成“男”字,还加了不少他觉得嫁给他女儿必须要达成的条件。
为了完成这个大工程,慕容徽对着烛火熬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在一天前将这三本书赶了出来。
苏蘅止连忙摇头,“不,微臣一定会温习此书,力争能在回宫之前倒背如流。”
慕容徽见他态度认真,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慕容徽的生辰过后,谢崚就要离开长安。
她走的这天下了场雨,到黄昏时才堪堪放晴。
谢崚立在长亭边,护城河在身侧静静流淌,波光粼粼,两岸高柳夹提,柳叶青青。
这样的光景并不陌生,不过从前都是谢崚送慕容徽出征,今日总算是轮到了慕容徽送谢崚离开。
在过去数年内,谢崚的几乎踏遍江北,而她今天要去的,是她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并州。
慕容徽端来了一碗酒,折下一片嫩柳叶,放在酒面上,“今日阿崚出行,父皇敬你。”
谢崚将这碗送别酒饮尽,浓烈的醇香落了满喉,
她伸手擦干净唇边的酒水,朝慕容徽抱拳弯腰,扎高的马尾在黄昏的山风中飘散。
“父皇,儿臣走了。”
慕容徽盯着她被余霞染成红色的面庞,想要再叮嘱些事情,可双唇刚蠕动,谢崚就预判了他想做的事,抢先道:“行了,父皇,别说了,来来回回说的也就是那些话,我知道了。”
残阳似血,涂满了天际。
风鼓起广袖,慕容徽道:“爹爹等你回来。”
纵使有千般不舍,慕容徽还是要放手,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谢崚扬起马鞭,骑马前行,身后士兵跟随。
芳草萋萋,随着小路,延绵到无尽的远方。
远方,山峦起伏,江山如画。
谢崚凝望着天际,忆起当初那个从小被困在建康城的四方宫墙中的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来到千里之外,在开阔的原野上,凝视着落日夕晖下的北方大地。
她刚刚恢复穿越记忆时,总觉得这辈子她可以当个锦衣玉食的公主,拼爹拼娘,荣华富贵躺平一辈子。
这些简单和朴素的愿望,想要达成,竟然如此艰难。
她想要好好活着,想要保护爹娘,就需要涡旋于两国。
时至今日,她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燕国,也想要楚国。
她想要这天下,将所有的一切,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上。
“殿下,在想什么呢?”晚风将一缕声音吹进她的耳中,谢崚回头,白衣少年骑马翩然而至,与她并肩而立。
谢崚扬眉一笑,“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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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江北卷完结,剩下最后一卷
滚去写大纲了,虽然对最后一卷有大概思路,但是大纲一字未写
……
作者内心os:父皇亲自上手编写男德三部曲
第101章 并州
山峦如聚。
放眼望去,所见皆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参差起伏,高耸如云,遮挡天际。投落巨大的阴影,如整齐的切口,横亘原野。
“我们现如今站在的位置,是平阳郡。”
苏蘅止拿着简易的羊皮地图地图,指向远处的山脉与河流,广袖盈风,回眸跟谢崚说道,“向西,是吕梁山脉,向东,是太岳山,而两山之间流淌的这条河,名为汾河。”
“沿着汾河向北,半个月左右,就能抵达并州的首府,晋阳。”
平阳郡是司州最北边的一个郡,过了司州,就到了并州。
并州其实离雍州不算远,去年慕容徽哄着大臣们迁都长安的时候,都是擦着并州的边境过。
慕容徽驱逐氐人后,这伙人曾经迁往并州,占地为王,慕容徽多次派兵清缴,都没能完全将他们剿灭。
氐族人躲进了山中,落草为寇,故而并州常年匪患,这也是慕容徽不放心谢崚前往并州,必须要大张旗鼓派重兵护送的原因。
谢崚骑了一天的马,屁股都坐累了,眯了眯眼睛,目光从远山抽离,落在不远处的城池上,“前面就是平阳城?”
不远处,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夹在群山之中,汾河绕城而过。
“没错,”苏蘅止看出了她的疲惫,“今夜刚好平阳落脚。”
慕容徽给沿途各郡县发了十多封密报,告知地方官谢崚即将到来。
平阳郡守老早就在平阳城外等着了,迎接谢崚和苏蘅止入府,用好酒美食招待。
平阳郡守是个中年男子,对这位公主殿下毕恭毕敬。
前面的酬酢还算正常,然而,一番招待过后,他将一个少年领到了谢崚面前。
少年生得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身姿如松,一副仪表堂堂的模样。
谢崚缓缓放下酒杯,露出迟疑的神色,看向郡守。
平阳郡守道:“殿下,此乃吾儿,名叫阿虎。”
平阳郡守姓陈,他的儿子名叫陈虎,陈虎朝着谢崚躬身行礼,“草民拜见殿下。”
对于宴会上各种突发事件,谢崚早就见怪不怪了,依然保持微笑问道:“郎君年岁几何?”
陈虎道:“草民今年刚满二十。”
谢崚听他自称为草民,奇道:“郎君尚未为官?”
身为平阳郡守的儿子,再怎么说也是半个贵族出身,这年头,世家贵族往往在孩子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要开始他铺路,互相荐举入仕。
陈虎道:“三年前母亲仙逝,草民为母守孝三年,一个月前,孝期刚过。”
这时旁人听见这话,不禁道:“母忧刚过,就刚好遇见殿下到来,这又何曾不是天意?”
谢崚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凝视着陈虎。
明明是个样貌俊俏的郎君,却用了个凶猛的名字。
见谢崚久久无言,平阳郡守只好提议道:“殿下有所不知,并州地界,风土人情和我们这里大不相同,微臣祖籍晋阳,也就是这几年才调来了平原,阿虎也是在晋阳出生长大,熟悉并州情况,殿下若不嫌弃,可以让阿虎随军给您当个仆从,为你牵马。”
周围平阳郡的属官无不帮郡守附和,众人都目光都围绕在谢崚和陈虎间,很显然,他们献上陈虎是别有用心。
没有人在意,两人说话的时候,苏蘅止不动声色地喝完了酒,从偏门出去了。
谢崚应酬完毕后,才发现他不在,问了杏桃,才知道他已经回了房间,一路追着来到了他的卧房。
郡守为两人安排的房间紧紧只有一墙之隔,谢崚推开他的房门时,见苏蘅止正在屋内翻书。
烛火落在他莹白无瑕的脸上,好似白玉雕琢,美酒给他脸上染上了一丝绯红,眉心红痣明艳动人。
“怎么回来了?”谢崚提着裙摆跨过门槛,“我才和别人说了几句话,你就不见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害得我到处找你。”
苏蘅止说道:“喝多了酒,想出来吹吹风,吹着吹着想到还没有温书,想着我留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所以就先回来了。”
“殿下找我有事?”
“温书,温什么书?”
谢崚好奇地凑到桌上,是一本被打开的《男则》。
谢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怎么真的看这东西,我不是已经说了不用看了吗?”
无论是《女则》还是《男则》,在谢崚看来,都是封建糟粕,她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穿越回来的人,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
她爹爱研究这种东西他自己研究也罢,干嘛非要拉上人家苏蘅止!
当初得知慕容徽修订男德三书送给苏蘅止的时候,她差点被气笑,让苏蘅止别听他的,慕容徽那里她来应付,可苏蘅止似乎没有还是兢兢业业地背书。
“不行的,”苏蘅止摇摇头,“要是因为这些简单的事情让殿下和陛下起了嫌隙,岂不是我的不是,陛下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让陛下失望。”
谢崚凝视着书案,又看见他在桌上是他刚刚抄录的自己,墨迹尚未干涸。
“不易怒,不善妒,无娇嗔。”
反反复复,重复着
九个字,谢崚心想他不是过目不忘吗,背书轻而易举,何须抄录?就在这时候,谢崚听见身后幽幽声音响起,“殿下最后答应了郡守没有?”
谢崚愣了片刻,才想起他说的是陈虎的事。
她回头看着苏蘅止,他连忙低头翻阅《男则》,没有和谢崚对视。
谢崚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却是悄悄朝书案上伸手,握起毛笔冷不丁给了他脑袋一击。
“殿下?”苏蘅止被敲得有些懵了,一脸疑惑地看向谢崚,呆得有些可怜。
她执笔指向他,一滴墨溅到了他的鼻尖,“想什么呢,平阳郡守摆明了就是要为他儿子求官的,你以为他真的舍得把他宝贝儿子送给我当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