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景非昨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她一看手机时间,比约定的二十分钟还早了五分钟。
景非昨赤着脚走出去,温瑾站在玄关处,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外搭一件深灰色大衣,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她的目光在她光着的脚上停留了一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小心着凉。”
景非昨无所谓地耸耸肩:“有暖气呢,而且反正待会要出门。”
温瑾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她常穿的一双短靴。
“穿这个。”
景非昨盯着那双被摆得端正的靴子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你比当初追求我的时候还要用力。"
温瑾抬眼看她,唇角微微上扬:“因为我现在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景非昨没有接话,而是故意踩在她擦得锃亮的皮鞋上借力穿鞋。温瑾稳稳地站着,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去家居馆的路上,景非昨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跟着音乐的节奏在车窗边缘轻轻敲打。
温瑾开车很稳,黑色的车子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滑行,像一尾黑色的鱼。
“困了?”温瑾侧眸看她一眼,“要把音乐关掉吗?”
“没有。”景非昨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泪水,“只是在想,你到底怎么把一整天的工作量缩短到一个上午的。”
温瑾笑:“交给助理。”
景非昨不置可否:“那你这个总裁当得可真轻松,别到时候把公司都送给助理了。”
温瑾不以为然,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要给也是给你。”
景非昨失笑道:“我可要不起。”
车子驶入商场地下车库,温瑾熄火,侧身替景非昨解开安全带。
她的动作很自然,手指擦过对方锁骨下方的衣料时,却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像是克制着什么。景非昨注意到了,但假装没看见,眼睛看向另一旁。
家具城宽敞明亮,暖色灯光洒在各种风格的样板间上,从北欧极简到复古工业风,琳琅满目。
景非昨双手插在驼色大衣口袋里,慢悠悠地晃荡,温瑾跟在她身后半步,像她的影子。
她突然停在一张沙发前,手指抚过柔软的面料,问: “这个怎么样?”
温瑾:“你喜欢就买。”
“太顺从我了吧?”景非昨歪头看她,“温总平时谈判也这么好说话?”
温瑾摇头:“对你,我本来就没有谈判的立场。”
景非昨抿了抿嘴角,很想用那“半年”的谈判呛回温瑾,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轻笑一声,转身走向另一片区域。
逛到灯具区时,她被一盏造型奇特的吊灯吸引了目光。灯罩是手工吹制的玻璃,形状像一朵将开未开的花,光线透过特制的玻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她伸手碰了碰灯罩,玻璃冰凉,触感光滑:“这个好看。”
温瑾站在她身侧,目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鼻梁到唇角的线条干净利落,像她那些笔触锋利的画,温瑾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一分:“买。”
景非昨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个无脑刷卡的土豪金主?”
温瑾也笑:“那要不要考虑被我包养?”
“免了。”景非昨轻飘飘地拒绝,“我卖画就够了,不卖身。”
温瑾没再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店员开单。
逛到后半程,景非昨的兴致明显淡了下来。她本来就不是喜欢长时间购物的人,更何况家具城这种地方,逛久了难免乏味。她打了个哈欠,脚步慢了下来。
温瑾跟在旁边,问:“累了?”
“嗯。”景非昨懒懒地应了一声,“不过该买的都买了,也可以回去了。”
温瑾喜欢听她说起“回去”这个词,尤其现在这个词所指的地点是两个人一起居住的地方。
她点头,顺手接过她刚刚拿起的几本样品册。
离开家具城时,天已经暗了下来,都市的霓虹逐一点燃,像大地上的繁星。温瑾把手上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转身替景非昨拉开车门。
温瑾:“晚上想吃什么?”
景非昨钻进车里,眯起眼思考了一下:“想吃你煮的面。”
温瑾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
车子缓缓驶入夜色,景非昨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流动的霓虹。
这是半年的第二天,事情的进展比她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温瑾的公寓厨房很大,中岛台上垂落着几丛鲜活的绿萝,心形的叶片在暖光下舒展开来,油绿的叶面泛着釉质般的光泽。景非昨指尖拨弄着叶片,看它们轻轻颤动。
她暂时还不想面对没有焕新的客厅,于是只侧身倚着中岛,看温瑾从冰箱里取出食材,“不是说要煮面?”
温瑾挽起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怕你饿,先煎个蛋。”
景非昨:“又是煎蛋?”
温瑾解释:“你说过你最爱吃。”
平底锅里的油微微冒着热气,蛋液滑进去的瞬间发出细密的滋滋声。景非昨凑近了些,闻到焦香的黄油味。
她不是第一次吃温瑾做的饭菜,但此刻才注意到后者拿着锅铲的姿势看起来老练又专业。
她忽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的疑惑,“你以前不会在餐厅打过工吧?”
温瑾的声音混着油锅的声响。
“以前国外读书的时候,在常去的中餐厅偷过艺。”锅铲在蛋边缘轻轻一挑,溏心蛋完美翻面,“为了自己的嘴巴和肠胃。”
景非昨挑眉。
她想象不出温瑾系着围裙在后厨炒菜的样子,就像想象不出一把出鞘的军刀用来切水果。
同时又有些悻悻:“我留学的时间可比你长,怎么就没有学会做饭菜。”
面条下锅时蒸腾起白雾,景非昨的视线跟着那缕热气飘到抽油烟机上。她听见温瑾说:“因为你身边不缺‘厨师’”
景非昨怔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提及她的那些前任。
“但我现在只喜欢你做的。”
她不知道听到这句话后的温瑾,心情是不忿居多还是愉悦居多,但她看到温瑾转过身,手朝自己蹭过来。
指腹温热,在她以为温瑾会有下一步动作时,后者只是刮掉了什么东西。她这才想起方才回到家,一时兴起试色蹭到了颜料。
她任由温瑾的手指停留了两秒,才偏头躲开,“你的面要糊了。”
……
洗碗机嗡嗡运转时,景非昨已经蜷在懒人沙发上看画册。温瑾端着两杯威士忌过来,冰球在琥珀色的酒液里浮沉。
“今天买的吊灯明天能送到,其他家具要等后天。”温瑾把酒杯放在小茶几上,“要为客厅的新生庆祝吗?”
景非昨随意地应了一声,翻过一页,突然感觉到沙发凹陷下去。温瑾坐到了她脚边,手指搭上她裸露的脚踝。
“脚这么凉。”
温瑾的掌心很暖,这个动作让她的脚趾无意识地蜷了蜷。画册上的毕加索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索性把书扔到一边,用脚尖蹭了蹭温瑾的大腿,“温总服务这么周到?”
温瑾握着她脚踝的手紧了紧,声音沉下去,“还有更周到的。”
她笑着抽回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留下灼热的余韵。落地窗外,城市灯火像被打碎的星河。
第16章 模特
客厅里,搬家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搬运着那些旧家具。
景非昨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那张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实木沙发被两个壮汉吃力地抬起,它实在太沉了,连专业的搬家工人都要咬紧牙关才能挪动。
她手指点了点那张沙发,突然问道:“这个多少钱买的?”
温瑾站在她身侧,闻言比了个三的手势。
景非昨挑眉,“三十万?”
她已经尽量去往高了猜,虽然这个价格对普通家具来说已经离谱,但放在温瑾身上还算合理。
“三百万。”
景非昨的表情凝固了一秒,她保持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状态看向温瑾,“是洗钱吗?还是你被绑架了,绑匪说不买它就不放人?”
温瑾低笑出声,眼角泛起浅浅的笑纹。
她伸手替景非昨拨开一缕垂落的发丝,“对绑匪妥协了,我很抱歉。”
景非昨轻哼一声,目光扫过客厅里陆续被搬走的其他家具,冷冰冰的大理石茶几、线条硬朗的展示柜,虚虚地对着它们指点一通,“那这些变成家具的赎金……”
“它们会被运到郊区的别墅。”温瑾适时接话,顺手接过工人递来的清单签了个名,字迹龙飞凤舞,“等待下一个被绑架的人。”
景非昨偷偷松了口气。
等到旧家具搬走、新家具安置好后,天色已晚。
温瑾松了松领口,看着陷在新沙发里的景非昨:“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