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直到此时,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才知道,男人刚刚是收着和他们打的, 这会儿似乎是确认无法用语言制止战斗, 不再留手了。
受过训练的成年人能轻易将降谷零的手劈开,转而向着身旁的诸伏景光砸去。长腿扫过,更是能一并扫过两人。
“zero,换防。”没有使用过的指令,但很容易就让人明白。
降谷零一个错步, 躲开又一次攻击,顺势就落在了诸伏景光身后。他的好友没有拿任何工具和武器, 只是平平无奇地挥出一拳。
灰尘与空气在拳锋过后猛然刮起一阵狂风,席卷着、涌动着,爆裂开来。
男人似乎察觉到这拳的不同, 连忙双臂交叉抵挡在拳头的落点。
果然,拳头看似普普通通地落下,却产生了可怕的后果。男人只觉直接接触拳头的手臂疼痛无比,另一条手臂也喀吱作响, 几近断裂。脚下连连后退, 不仅是为了卸力, 同时也是无法承受的退却。
诸伏景光没等他重整旗鼓, 脚下发力欺身而上,右手再度挥臂,自下而上攻去。
男人只看到一只白皙的拳头在视野中逐渐变大, 只能尽力扭头摆腰避开要害。
两人再度分开,诸伏景光甩了甩发红的拳头,回到降谷零身边。而那个男人则在平地上转悠了两圈, 一屁股坐倒在地,一手扶着脑袋,晕得不轻。
“你小子,”他脑袋还晃悠着呢,手先伸出来指向两个高中生,“咳,我都说我没有恶意了。之前黑田兵卫和我说起过你们,我和他是好朋友。而且我也和你在网上聊过啊,光!”
“……”
两人相视一眼,降谷零面色冷凝,继续问道:“既然你是黑田先生的朋友,那应该知道他已经失踪了吧。这样你还来找我们?”
“就是因为他失踪了我才来找你们的。”男人不再挣扎,直接仰倒躺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他挥挥手,将扑面而来的灰尘掸开,“咳咳咳。你们也太冲动了,要不是我还有点儿身手,不得给你们打趴下了。”
“现在你不也被我们打趴下了。”降谷零丢掉板砖,抄起一根棍,戳了戳地上人腰间的软肉。知道的人知道他是要评判对方还有多少战斗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案板上的肉新不新鲜呢。
“啧,”男人把棍子挥开,蛄蛹了几下,爬了起来。撩起袖子看了眼手臂,果然被打的地方已经一片红肿加青紫,就算没有骨折也伤得不轻,至少得疼个一两周。
他叹了口气,把袖子放了下来,(被迫)平心静气地与两个学生崽儿谈话:“我失忆了,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发现我的人是黑田兵卫,他说他是我失忆前的朋友,还说我和他一起在调查一个组织,要帮我找回记忆。结果还没几天,他也失踪了,我就来找你们了。”
“那时候他就提起你们也在调查同一个组织,如果他没有失踪,可能这会儿都介绍我们认识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男人还将黑田兵卫的名片拿出来展示了一下。
一个穿得与流浪汉无异的男人拿出一张立体刻字的名片,还真让人感觉到些许违和感。但想到这张名片属于一个公安,在低调的名片之下是国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似乎又能理解它会出现在怎样的人手中。
诸伏景光接过名片,与记忆中那人的名片做了对比,确实相差无几。将名片还给男人,又与降谷零交换了个眼神。
索性周围空旷无人,若是有什么人过来,也能立刻看见,降谷零也不说换个地方再聊,直接就在这里问起来:“说吧,你找我们什么事?你不会觉得只靠我们两个学生就能打败组织吧,还是要靠公安的力量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他来找他们不如留在公安。提前将无意义的对话方向堵住,以逼迫的态度让对方说出真实的想法,也算是谈判的技巧之一。
那男人苦涩一笑,只说:“黑田出事前,没有告诉我我过去的身份。现在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在日本就是一个黑户。公安哪可能留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本就是为了保护国家安全的防线,如果混进去一个他国奸细,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降谷零点了点头,回头看诸伏景光的意思。
这时的诸伏景光也已经从诸多黑网的聊天记录中找出男人所说的部分。
诸伏景光以“光”这个名字在黑网上活动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因为id一直没有换过,接单多、完成率高,并且人还挺不错的,他在黑网上的声望比诸伏景光自己想象中的要高很多。因此找“光”求助的人逐年增多,早在前些年就已经到了无法完全看完私信的程度。
这个男人能与“光”搭上话,还得亏了他的年龄优势。私聊发得早,这才能搭得上话。
不过他上来就问了组织相关的问题,诸伏景光不想暴露自己想要调查组织的意图,没有和不明身份的人多说。两人之间只来回说了几句话,就没有再联系了。
最后一句话还是对方发来的:“我也想要消灭组织,如果你需要帮手,可以找我。”
这是对方在申请加入他们的队伍被拒绝之后发来的信息,显然,诸伏景光当时的态度很明确,以默认作为拒绝。
两个男孩再看向男人的表情就复杂多了。首先可以确认,这人从以前就在调查组织,至少是在调查“调查组织”的人。在黑田兵卫失踪的当下,不仅是这个陌生人,连公安新的接替人员都不见得完全可信。
降谷零收回棍子,回到诸伏景光身边,虽然没有交流,不过他清澈的眼神说明了自己已经信任了那个陌生男子。
诸伏景光心中暗叹,不发一言,只接过了好友递来的主导权。
他上前一步,棍子在男人身边轻轻划过,声音温和而有礼:“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回答我是和不是,其他一个字都不要说。”
男人的眼角余光瞥过金属棍,沉默地点点头。
“你认识黑田兵卫的时间不超过八年?”
“是。”
“你失忆后,在公安所属的医院醒来?”
“……是。”
“你未能恢复记忆的时间里,黑田兵卫把你带去警察厅了?”
“是。”
……
随着问题越来越多,男人的回答也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显然,随着男孩的提问,他也感受到了黑田兵卫此人与他相处时显得奇怪的地方。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黑田先生没有告诉你……你不是日本人吗?”
男人震惊地看向黑发男孩,显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信息。
“你认识我?”
诸伏景光摇摇头,敲了男人一棍子,“我说了不要回答‘是’和‘否’以外的内容……不过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不认识。”
男人的五官与多数亚洲人长相相差不多,只是眼眶略微深邃一些。由于历史原因,日本本土也有不少混血儿,可男人的外貌中混血儿的特征并不算明显。
如果硬说是个人特征,似乎也能解释过去。
男人恐怕就是在这样毫无戒心的状态下,一直以为自己是日本人,试图融入日本社会的规则中。从未以自己不是日本人为前提进行思考的话,无法从肖似的脸庞中看出异族的特征,更不说此时想要从中找出自己祖国的特征。
问答结束,诸伏景光像降谷零做的那样,也回到了好友的身边。他将棍子丢在一旁,轻声告诉好友,为什么自己要用那种方式进行提问。
等双方都整理好心态,接受了新的信息/知识,再度面对面时,男人显得比刚来时候更加急切了。
显然,猛地被告知自己竟然连本国人都不是。男人好不容易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念被击碎,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多了一分迷茫。
他明明有着亚洲人的长相,也在这个国家醒来,还有一个本国的好友。究竟为何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呢?
对于需要社会认同感的人类来说,这个课题其实很重要。这不仅是一种身份认同,更是一种信念,能够让生命和意志继续延续的坚持。
男人颓唐着倚靠着桥洞,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其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是要调查组织的。与我一起调查组织的黑田兵卫失踪了,其他人对调查组织一事知之甚少。”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瘪了的香烟,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在诸伏景光的紧迫逼视下,没有点燃。
用鼻子嗅了嗅烟味儿,男人的神情显得更加焦躁了。
“让我和你们一起调查那个组织吧,你们还是学生,有很多事情不能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