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嗯。”程巷点头:“‘遗憾’。”
“一周时间,草稿而已,对你来说绰绰有余啦。”助理挥挥手:“我先去忙。”
程巷打开手绘板。
好在她以前也是画原稿的,手绘板这东西她熟。不过,这,珠宝设计要怎么搞啊?她与珠宝设计最密切的关系,就是偷翻过陶天然的几本专业书。
自从穿越到余予笙的身体内,原主的记忆她是一点没有,那专业技能呢?
遗憾……
程巷想着自己提的主题,握住手绘笔勾画的漫无目的。
除了上次提过的“海雪”,说起遗憾,便是那场地球下了三亿年的雪。
在那之前潮汐变换着颜色,蓝藻规律的呼吸,直到现在西澳大利亚海岸残存蓝藻的层叠石骨架,没人知道它们在三亿年的冰冻里做过怎样的梦。
也没人知道程巷躺在初雪洒落的斑马线,做过怎样的梦。
程巷不经意瞥一眼手绘板:“妈诶……”
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从前程巷脑内灵感是很难付诸于笔端的,她笔力不够,接不住自己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第一次的,她的脑内流淌过什么,她的笔端就呈现出什么。
她想到蓝藻,于是她笔下有了蓝藻般的项链雏形,飞泉绿碎钻拼接而成。有人会用“哀伤”形容一条项链么?可程巷看着这条项链,想到的是“哀伤”。
它比琥珀更久远,因为它封存的是一段其他生命诞生前的记忆。在那时它独自悲喜,天地无知无觉。
像一场旷日持久的孤恋。
像以前的她。
程巷放下笔抿抿唇。
她用一x周时间画完了这份草稿。第一次,她体会到有能力将灵感执行的快乐。
周五初稿会。
陶天然是在所有人坐定以后进来的。其实所有设计师都是平级,资深不资深大抵只用来约束约稿时价格的差异。
可所有人默认她有这样的特权,她最火,也最忙。步履匆匆迈入时,一边将画稿时摘下的腕表扣回清瘦手腕,一边埋头看助理手中捧的平板。
她腿太长,助理快步跟随,她低语一句,助理又小跑出去了。她拉开带轮轴的转椅,坐下时垂着长睫仍在想事,大约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看她,抬起眸来说声“抱歉”。
细瘦到足见淡青经脉的腕子搁在桌沿,钢笔在指间旋一圈,握住,指尖在桌面敲两下。
好似问会议怎么还不开始,她的时间如此宝贵。
这种初稿会都是设计师轮流主持,于是这次的主持人开口:“谁先来?”
程巷环视一圈无人开口,故此举手:“我吧。”
也不了解同事们的实力,但依她先前的职场经验,越晚讲越有压轴的压力。
或者用中国的一句老话来说:早死早超生。
她小小吐出一口气,将自己电脑连上转接头,在大屏幕投影出来。
“这是我的设计稿。”她挠挠头,有些不知怎么说下去。一场三亿年的梦太文艺,连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矫情。
目光习惯性落在陶天然肩头。
陶天然看起来还沉浸在刚才的工作里,垂落的睫显出三分漫不经心。唯独当她抬起头来,眼尾的两粒小痣沐在屏幕光影里。
她本是不经意的一扫,接着目光顿住,射向程巷。
程巷心里一跳。
“这是什么?”同事对程巷的设计稿发问。
“蓝藻。”陶天然隔得远远的突然开口,万宝龙笔头在桌面轻轻一点。她没有笑意,只是细细的眉轻轻上挑。
她一切都是细细的。细细的眉,细细的眼,鼻梁挺俏而削薄,唇薄得好似朱砂一点,让人以为她就会这般锋利的割伤世界。
那是程巷第一次瞧见,陶天然的眼底露出欣赏。
原来她也会欣赏一个人。
只是,程巷低头,指尖在会议桌的一粒灰尘上抹了抹:那人从来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
这以后火葬场的火得有多旺啊~想想就兴奋[吃瓜][吃瓜][吃瓜]
喔对了,明天停更一天,为什么呢,因为数学不好的我算错了字数,周四上编推榜要控字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狗头]
同学们周四准时进教室啊!等你们!
第9章 阿芙佳朵
[真的也想过逃开你,
避开你如避开一场灾难。
可还是,不甘心啊。]
-
程巷想过要避开陶天然的。
她真的想过。生前她躺在斑马线脑中最后的想法,便是若下辈子有颜有才、一定不要再去认识陶天然,一定不要在陶天然高二转到她们班的时候、转回身去找陶天然借什么橡皮。
嗯,铅笔也不要。
可当她跃入舞池、陶天然路过她身边的时候。
当会议室里陶天然仰起面孔、投来欣赏那一眼的时候。
当结束了会议陶天然主动走到她工位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喝咖啡的时候。
程巷低头笑了。
指尖在马克杯壁轻轻一敲,翕动着睫毛笑望向陶天然:“好啊,陶老师请客的话。”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程巷不用回头都知道全办公室的眼珠子都黏她们背上。
迈入电梯,陶天然更习惯于靠前位置,摁下一楼,右手单手握着手机回消息,摁完按钮的左手随意插入西裤。
这动作被她做得随性又落拓,黑长直发被她勾在耳后。
程巷立于她侧后,望见她发丝下露出白瓷般的左耳,而她身形那样高挑纤薄,只那样站着也有孑然之感。
程巷不说话,望着显示跃动的红色数字。
直到八楼时数字跳停,陶天然握着手机没抬眸的往外走,程巷自身后握住她手腕。
她动作一顿。
在她猛然缩手的时候程巷已然放开手,她回眸时微蹙着眉心,程巷拎拎眉毛:“陶老师,还没到呢。”
陶天然“嗯”一声转回身去。
程巷握过她的那只手藏回背后,指尖捻住,细细研磨。
出息了啊程巷!
从前她哪敢这般随意握陶天然的手。愈重视便愈怯懦。
并排过马路的时候。
陶天然单手开车另只手自然垂落的时候。
坐在黑暗电影院的时候。
程巷只是眼神很轻的点一点,蝶一般落在陶天然的指尖,阳光一惊扰,目光便飞走。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时,总让人觉得自己像微波炉里蒸熟的食物,被这个社会所规训。
程巷擦过陶天然身边,率先走出电梯去。
好似刚刚甫然握住陶天然手腕的一下,纯属无心之举。
两人走进咖啡馆,程巷发现陶天然这种天才对世界当真不怎么耐烦。比如站在吧台前,她会用手机角很轻的敲一敲桌面,看菜单看得浮光掠影。
嘴里一句“喝什么”,问的像过场戏。
默认所有人都喝冰美式。
“阿芙佳朵。”
陶天然看过来的时候,程巷背靠着吧台,一只手臂向后撑住过分细软的腰肢,整个人柔若无骨,笑得曼妙。
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反射着浓金的阳光透进来,碎落在她琥珀色的眼瞳里。
使人生出种错觉,好似永远瞧不透她在看什么。
舌尖轻弹喃出的一句“阿芙佳朵”,令陶天然递手机付款的动作停滞一瞬。
扭头淡声问:“喝别的不行么?”
“不行。”程巷轻晃下巴,偏头:“阿芙佳朵怎么了?”
两秒的空白。
“没有怎么。”陶天然点出付款二维码递向店员:“一杯冰美,和阿芙佳朵。”
两人坐于窗畔圆桌。
陶天然动作从来有种潇洒的落拓,又带女人的轻柔,譬如她将一条腿压在另一边膝头、扭头向窗外看的动作,如若她神情不这么冷淡的话,简直像一柄秀美的尤加利树。
“请慢用。”服务员呈上她们的饮品,抱着空托盘走了。
陶天然眼神好似落在路边一只溜达的野猫,这时一点点抽回来,点在阿芙佳朵的冰淇淋球上。
程巷托起细细杯颈:“陶老师要尝尝看么?”
她曲着猫眼,神情几乎算得上一点点狡黠,问着陶天然要不要尝,唯一一只银白小匙却已送入红唇之间。
陶天然挪开视线,淡道:“不要。”
程巷舌尖一点点将冰淇淋在口腔碾化,垂着眼睫看陶天然置于桌下的手,搁在膝头,左手无意识转动着右手的尾戒。
程巷问:“阿芙佳朵怎么了?”
“嗯?”陶天然右手小指蜷了蜷:“没有。”
她说没有的时候目光又冷淡三两分,挪转尾戒的手撤开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阿芙佳朵。”
程巷轻轻的笑,伸出舌尖将唇边沾染的一点冰淇淋舔掉。
第一次点阿芙佳朵的时候,她跟陶天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