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喂,你这个人,有人客气的问你问题,你总该回答呀?”
宿傩认可的[良友]也没什么好脾气,接下来,浮舟听见一声坚冰破碎的熟悉声响,还有不耐的呵斥:“闭嘴。”
在万籁俱寂的时刻,她打了个喷嚏。久违,又是个春寒料峭的晚上。
荻花惊叫:“鬼……鬼啊!”
这又何尝不是第一次见识咒术的浮舟的内心所想,她这时候伸出手臂,垂下的袖口遮住荻花的嘴巴:“安静些,别人都睡觉了。”
里梅展现了自己的威胁力,于是接下来一路上,受难的人就只有浮舟了。
荻花啾啾耳语如虫鸣,挥之不去。
“你怎么还这么冷静?”
“话又说回来,这么冷静还被客人训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呀,我是在做梦吗?”
“浮舟姐姐,你说你要是帮我奏乐,就没空惹客人厌烦了。”
“你觉得宿傩大人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呢?”
浮舟被她搅得心绪不宁,终于还是停下脚步,等到他们的脚步也都停下,她才说:“荻花,我们都会死,我会被你害死。”
荻花以为她危言耸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你只是自己没讨人开心,盼我也不好呢。”
“……”她不再反驳,只是摇了摇头,继续跟在里梅后面走。
开始就错了,从和同期一起踏入那扇格子门起,她的流年不利也就如期而至。
浮舟徒劳地回想,如果在管事的喊她准备时,无论如何也不去,而是把时间延缓到次日就好了。
可惜,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截至睡前,浮舟都还没被荻花害死。
里梅将他们带到居屋后,荻花就搀着她的手,带她到了室内。因浮舟行动不便,荻花还点了灯,铺了床榻。
一切完备后才问:“怎么大人还不喊我们谁过去?把我们叫过来不就是为这个么。”
浮舟摸到了被子,就坐在旁边径直解衣袋,半点新鲜劲也没有,随口答:“不想吧。”
“为什么不想?先不说你,我今晚可是表现得很好。”
浮舟听了这话,嘴唇一动,那荻花可表现得太好了……
疼痛和羞辱没让她失去理智,如今却忍俊不禁。
那边没等到回应,气呼呼的:“你说话呀,臭脾气,怪不得他们不喜欢你。”
浮舟这才定了神,低下嗓门说:“不知道,可能俱是不如人。”
“你是不是把我也说进去了?”年轻不禁逗的荻花立刻呼呼地跑到她边上,晃她肩膀:“你妄自菲薄也就算了,干嘛还带上我。”
浮舟拨开她:“我困了,谢谢你帮我铺床。你声音小一点。”不出意外,宿傩在隔壁。
她还小声抱怨:“……你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侍女一样。”
不理她,浮舟盖上了被子。
荻花又问:“你不打水把脂粉洗了吗?”
浮舟的嘴唇在棉被下开合,声音里都是困倦:“荻花侍候我洗吗?”
见被冷待的伙伴如此大方轻松,荻花也不与之多说:“……你睡吧。我自己去打水。”
次日,等里梅送来干净的热水和餐食,浮舟向她道谢时才得知,荻花晚上出去打水,又呼哧呼哧进了宿傩的房间--没被打出来,也没分成两块。
但跳了一夜的舞。
她还是没忍住轻笑,随后收敛:“多谢大人告知。”
“我名里梅。”
浮舟就恭敬地称呼他:“里梅大人。”
里梅离开后,她听见更靠里的室内传来幽幽控诉:“浮舟……你刚才是在笑我吗?”
浮舟惊诧:“你在啊,我原以为你在隔壁。”
幽怨的声音控诉:“你就笑吧,我腿快断了。”
浮舟不笑了。
她只觉得有人自己送上门有趣,但对荻花身体的遭遇,还是惋惜的。她三两口用完早膳,却没摸到给对方的,想来也是宿傩的特意安排。
他这么坏,她又多怜惜同伴一分。
于是浮舟空着手款步往房间深处:“我帮你按按,听说盲人找穴位很准。”
“……你怎么还拿自己开玩笑?”
浮舟摸着她的被褥坐下:“我天生就爱笑。”
荻花闷哼了一声,不理她了。但浮舟摸上她的腿和手臂时,倒也不反抗。
就这样过了一会,她才听见躺着的人很细小的:“谢谢。”
浮舟没接话,手掌一下一下按压对方酸胀的肌肉。兔死狐悲,这么个意思呀……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晚些时候,浮舟被叫去宿傩房中,就在隔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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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俱是不如人--罗隐的诗。
诗直译大意是十年前遇见这位名妓,春风一度后分别。而今重逢,我没名气,你没嫁人,可能我们都不如别人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上班了才懂它的含金量。是比较含蓄的那种花落知多少的感觉
大家,周末快乐~[猫爪]
第22章
这次见面,浮舟受到的款待要好过前两次,宿傩还准备了给她的坐褥,而不是命她直接跪坐在席子上。他闲聊着问了她生平,技艺,日常起居。
浮舟一一回答,应对适切而稳当。
他突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膝盖怎么样?”
浮舟一时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故而有了愣神。
“昨夜,你噗通跪下去了。”宿傩颇有兴味地提出。
倒也不必加上拟声词,再说,反转术式早就连额角的伤口也治好了。
浮舟低着头,只说:“无碍的,大人。”
“你和那个舞女关系很好?”
荻花明明也是乐师,浮舟一动不动,答:“是,大人。”
“哦,可她昨晚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
“浮舟,你不好奇这个小你几岁的后辈是如何说你的吗?”从越发靠近声音听来,宿傩正往这里靠近。
她算不准宿傩是怎么想的,只是小幅度摇了摇头。
大概是没满足宿傩恶趣味,他声音变冷:“你不想知道?”
浮舟只好点头:“大人说的话我都会听。”
于是,她被赏了一句评价:“无聊。”
哎,说到评价,荻花说再多,又哪里比得上宿傩本人动辄说她愚笨没用呢?
宿傩也没拿荻花不长脑袋的恶评来说嘴,只是又问浮舟:“你为什么不想知道?”
她也就老老实实回答:“她既然没和我说,应该是不想我听见吧。”
他就恶趣味地反驳:“这不是挺善解人意的嘛,她怎么说你目中无人?”
浮舟……浮舟说不出一句话。默默无闻坐在旁边,承受一切批评。
宿傩却奇怪了:“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反抗吗?”
“……”她紧闭着嘴,坐态端正,恭顺。不是倔强的脾性,此时却无话可讲。
“说话。”宿傩命令。
浮舟这才细声细语应“是。”
这要从何说起……荻花并不算欺负她。
浮舟的三度降生与之前稍有不同。
她对于和琴还算有天赋,有了娴熟的指法,也有了除了天残之外的小小声名。生活好起来,对于宿傩抵达前的这些日子,就不可避免地怠慢了。
旁人倒还好,不总是能接触,只有些客人的风言风语,觉得她难相处。
但荻花与她同一乐馆,又是一个冬天来的,技艺也齐名,交往密切。荻花年轻气盛,浮舟对她言语上打压揶揄也不少。对方若有所怨言,那倒……不稀奇。
也就错在说给了错误的人听。豆蔻年华,也正是信错人的时候。
宿傩等候几息,仍不闻音声,也不耐烦了,浮舟适时含蓄开口:“大人,那孩子今年不过十四,若有言语上的冒犯,还请宽恕她。”
“乐师,你自身难保。”
“……”
“如此卑微,还妄想与人为善。难怪你不幸。”
第二次见面,浮舟就被人生导师宿傩痛批,打上了软弱的标签--而就在昨日,第一次见面,她还被他拗断了手指。
浮舟慢半拍歪着头:“嗯?”
“软弱,你是没睡醒么?”宿傩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浮舟耳边。
浮舟低着头:“醒着的。”言语中任由奚落,毫无反抗。
“……”他叹了一口气,对她失去了兴趣:“虽然只是刚见你,却已经对比传闻大失所望。乐师,我说你乏善可陈,不是虚言--”
浮舟当然知道,否则他会喊她名字。叫乐师的阶段总是最危险的,可她至今弄不明白宿傩想她怎么样。
而且,她所求的不是短暂的兴趣,而是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能顺畅地由她索取什么东西--两面宿傩如此危险,这一念想无异于天方夜谭。
远近皆忧,身似浮萍,远比看上去更焦急的浮舟没等宿傩动手削她,或者再说不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