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她对这套说辞深以为然,要是有万的本事,她决计不会多和宿傩说一句话。
  “说到这里,万是个傻瓜。”停不下来了,宿傩开始评头论足,浮舟也忍着耐心倾听。
  宿傩像是有心牢骚:“说我因孤独而不知爱为何物,那个时候你应该也在吧?啊,她喋喋不休说过好些次,烦人。”
  浮舟无心听:“哦,我不爱听她说话,原来大人你真的在听?怪细心的呢!”
  他果然住嘴,只说:“……你也是个笨女人。”
  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解决的,终于不用听宿傩的独到见解了。浮舟对他的爱与孤独半点兴趣也没有。
  宿傩既然蔑视世上一切情感,那也不必从她这获得肯定与夸赞。
  且由他顽固着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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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糟糕,浮舟生气了,不肯说话。
  宿傩:所以,我出手了。
  (盲目骄傲,一腔蛮勇。)
  宿傩:这次你要什么?
  浮舟:321人工转语音客服
  浮舟:欢(一声)迎(轻声)光(三声)临(一声),客人,来只后腿。
  在商言商,重生之我是金牌销售。(虽说是拿别人的东西但别管,就是金牌销售,兜售爱与孤独。)
  第62章
  时过境迁,等他们再次抵达那座海滨小镇,浮舟才知道宿傩之前的确没有骗她。
  空气里都是难闻的硫磺味,灰尘也格外重。
  “我们就不能改道从别的路走么。”浮舟对灾难后的废墟心有余悸,连踏足也不想。
  宿傩捕捉到了。
  他故意问起:“难道你在担心我把你丢下?”
  “那你丢吧。”她偏头,露出清艳的侧脸,嘴里说:“上次你扬言要我也葬身此地,如今……我不想在尸体上和你打情骂俏。”
  浮舟故意说的严肃:“总以为其中也有我的一具。”
  结果宿傩听后欺身压上来。“假使我偏要……”
  她不说话,光摆出一副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却知道她生性温婉柔和,纵然做出一本正经的拒绝态势,也能在身上瞧出婀娜与情意。
  至此,宿傩又满足了,他不再挤着浮舟,倒叫她有些吃惊。
  本以为宿傩会是那种乡野的……怎么说来着?凡事不做绝,方不停手,万事不留余地的愤世嫉俗者。
  可他帮她打理裙衫,又在她耳边说:“火山并非你我的过错。再说,这些人倘使离开土地就是流民,又该去哪里活?”
  浮舟知道他说的对,先前不过是随便扯了个难以抗拒的借口,他应答起来却像是洞悉了背后缘由那样笃定。
  想来,宿傩对此早有过思考?看来他孤僻的性格十分顽固。
  浮舟愣神期间,宿傩温声为她揭晓答案:“他们逃不掉的。”
  灰烬飘过车架,碎屑带着污渍的味道弥漫。
  宿傩吐息之间就敲定了这场灾难。他为浮舟如此解释:
  “火山不过广袤土地上的小小污斑,有人视其为灾难,因为它们只是寄生土地的虫豸。”
  他说:“总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蜉蝣之朝生暮死。”
  “但你在我身
  边。庆幸吧,浮舟,你成为了和他们不一样的人。”
  浮舟任由他在耳边温柔絮语,心中只有漠然。
  其言下之意她已知悉,幸亏她所需要的不是他的爱意。
  浮舟只要他的施舍。
  她仰起头,接受了宿傩从高处来的吻。
  “幸甚垂怜。”
  不过他说的对,流民的哀哭从来传不到她的耳中,病痛与贫穷也一样。若非有宿傩,她大概也……
  果然没有立场反驳这种高傲的观点。
  这样一个世界,有没有宿傩都很烂啦。只好这样宽慰自己。
  浮舟跟着他,来到京都已是盛夏。
  天气热到她不愿出房门,一同来避难的还有珍贵的冰块配不到房里的荻花。
  怎么每次都有这姑娘?
  浮舟甚至已经感到习以为常,所以平安时代的剪影里,当真有这么一位快乐而肤浅的女郎?
  浮舟待之,犹如后人对于琥珀的凝望,那个时候的女孩子呀……
  对方却不领会她的思忖,只管大咧咧的闲谈:“别这么苦大仇深的,嗐,前两天还把我的香薰赠与你,如今只是想同享一阵清凉。别小气呀。”
  浮舟饮下甜汤,给她支招:“这对里梅来说易如反掌,你也送他礼物,说不定他会送冰块给你的乳母。届时你们一院人都要感激你嘞。”
  “那不行,哪有女性先给男人赠物的道理。旁人听说,恐怕以为我倒贴哩!”
  荻花此言破解了冰块无关风月的难题。浮舟抽动嘴唇,提醒她:“在你面前的人,正是倒贴才走到京都。”
  “这不一样,宿傩大人也喜欢你。”
  那她大错特错,没什么不一样的。浮舟也不反驳,继续听她滔滔不绝说。
  “我们京都的女孩子都见过世面的,才不会因为一两句好听的话就堪堪相从,落到个悔恨终生的下场。”
  “只有没见过世面的人,心里存着非分念想,把两三句信笺里写的告白当了真,以为果然有滔天的好运在面前。那才是身与心都要万劫不复了。”
  荻花作为土生土长城里人,对人际交往的不传之秘如数家珍:“何况,有的时候就算心里磊落,没有半点风流的意思,传到别人的耳朵里,还未可知对方要怎样想。还是尽量少些议论好。”
  荻花的烦恼,也都和浮舟毫无关系。
  她本是乡里人下人,跟着两个乡里来的咒术师。
  与主人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同居关系,凡此诸情形,在舆论场中几乎达到了难以选中的状态。
  浮舟也就做出被道理折服的样子,对荻花另眼相待:“你小小年纪,却比我懂太多,我要是有你一半机敏,大半的困难想必都迎刃而解。”
  女伴笑吟吟乐开了花,老练而世故的样子又一点都没有了,其下又是那个咋咋呼呼的得意姑娘。
  浮舟在京都的交际人选也只有荻花,因此不可避免地也会和宿傩谈起她。
  “挺有趣的,逗起来也好玩。”她实打实地评价,“对方从没什么坏心眼,或许我观荻花正如大人看待我一样吧。”
  “是么,”宿傩的手指拍她额头,“我看你的坏心眼不少。”
  “没有的没有的。”唯一夹带私货被揪出来,浮舟还在努力讨好他:“而且我确实很好玩吧?”
  “你这…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宿傩评价,“笨。再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不像现在一样。”
  她听了就直摇头:“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结果才矢口否认没多久,不过月余,浮舟就自己先打破。
  起因是初秋时节的赏桂。宿傩嗅到桂花芬芳的时节里,又邀浮舟同游。
  她转头就恢复了视力,牵着宿傩伸出的手就要出门。
  宿傩在一边看着,观察间觉得不可思议,既为事情之奇异,也为她毫不遮掩的态度。
  “就这样?”他欲言又止。
  浮舟虽然之前说着不感兴趣,但真到了秋风起兮的季节,兴奋情绪溢于言表。可以出去玩了!
  她问:“你还想怎么样?”
  快走啊快走啊,浮舟内心焦急着,时间有限,呆在院子里是做什么。见宿傩站立原地,难免生出想催促的念头。
  他两手抱胸,两手叉腰,像在思考:“我是说你的眼睛……你抬起头来。”
  浮舟抿嘴,不敢表现出不耐,照做,于是对上宿傩审视的目光。
  他在她眼前上下挥手:“这就能看见了?”
  浮舟真害怕他要细究其原理,总觉得他三天学不透呢,岂不是白白耽误了她的时间。
  她也不回答,怯懦说:“那我们还出去么?”
  “……我真情愿是你故作愚笨。”
  浮舟白他一眼,想他多半瞧不出来:“人高兴的时候,哪里会深思熟虑。或者你就当我蠢吧。”随他。
  宿傩捏着她鼓起的脸颊:“又不高兴了。”
  浮舟心里知道,宿傩嘴上这么说,心中并不讨厌她这样。但他毕竟也是个随心行事的家伙,或许有朝一日改换口味,终究不能依恃。
  她哼了一声,反往他怀里倚,磨蹭片刻才名正言顺地离开。
  他们如今的相处,有一半靠的是她苦心经营的爱恋。
  另一半--谢天谢地,宿傩没发狂。
  里梅送他们出城到山脚,放下车辕,接下来的路途就由她与宿傩步行前往。
  浮舟没有吃苦的爱好,如今桂花开在山寺中,要为了它徒步而上,她就不乐意了,心里也打起退堂鼓。
  她那袖子拂拭额头还没诞生的汗珠,却好像它们已经要淌下来了一样表演:“感觉有点累,不如我们喝杯茶就回去吧?”
  “供佛之地清净,也没要走多少路。”宿傩轻飘飘一句话,里梅就离开了,留浮舟望着车在路途中掀起的披盖徒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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