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简然道:“说是恢复了神志,只是有点萎靡,但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若非说什么其他的,”简然想了想,道,“二皇子隔三岔五的,会有种……飘飘欲仙的神情?”
  沈原殷蹙眉问道:“尹颂呢,还在别庄?”
  “属下已经唤人去叫尹先生了。”
  “改道,”沈原殷沉吟片刻后吩咐道,“去二皇子府。”
  马车突然一沉,抖了一下。
  这种颤抖沈原殷可太熟悉了,他抬头一望,果不其然,崔肆归掀开帘子钻了进来。
  “路上人这么多,你疯了?”沈原殷眉梢微挑,唇线绷得平直,“生怕谣言传得还不够激烈?”
  崔肆归双手虚虚比了个投降的手势,连指尖都没怎么用力,声音里还裹着笑意道:“放心,没人看见,我注意了的。”
  沈原殷还待要说些什么,马车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声熟悉的哨声低低传来,简然脸色一变,道:“属下出去看看。”
  沈原殷听见哨声,对崔肆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怎么了?”崔肆归问道。
  沈原殷神色有些凝重道:“是梅阁的紧急哨声。”
  崔肆归闻言也明白了事情的轻重缓急,没再继续玩笑,独自挑了个位置静静坐着。
  梅阁的紧急哨声若非大事,不会轻易吹响,更何况这还是在京城的路上。
  光线一明一暗,简然脸色焦急道:
  “边关传来急报,太子永已到白山门!”
  第77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车徐徐停在了二皇子府前,马车上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二皇子府门口的侍卫认出了这是丞相府的马车,他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在此时上前询问。
  马车内,沈原殷有些头疼似的抬手揉了揉眉心。
  “宫中大概还要多久能得到消息?”沈原殷问道。
  简然回道:“探子说,约莫酉时。”
  酉时……现在才不过午时。
  酉时离现在还有段时间,沈原殷思索片刻,而后道:“先去看看崔元嘉的情况吧。”
  他的余光瞥见了身旁的人,顿了一下,道:“你就待在马车上,别乱跑。”
  二皇子府前,丞相府的马车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崔肆归跳下马车……
  想想都不知道如何解释。
  还可能会为京中传言添火加柴。
  崔肆归也想到了这点,没说什么便应了。
  和锦帝虽然下旨不得命令不能进,但丞相是在这规矩之外,因此特意被派守在二皇子府的锦衣卫没阻拦便放了沈原殷进去。
  府上寝殿周围静悄悄的,下人们屏息凝神地守着院子。
  房门打开,端着空药碗的侍女低头走了出来,刚巧与沈原殷擦肩而过。
  “刚用了药?”
  沈原殷叫住侍女,问道。
  侍女停住脚步,道:“回丞相,是的。”
  “丞相,您来了。”太医收到了消息,匆匆地跑出了来。
  太医看见这里,有些疑惑丞相为何要与侍女说话。
  “怎么了?”太医问道。
  沈原殷收回落在侍女身上的目光,道:“无事。”
  他抬起脚步,离开了此处。
  “说说二皇子的情况……”
  声音逐渐远去,侍女躬身起来,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很快便又转过身离去了。
  “二皇子这段时间时好时不好,原本前几日有所好转,今日却又开始出现症状,烦躁焦虑,甚至会呕吐。”太医如实说道。
  门口的下人推开房门,沈原殷踏步走了进去。
  进到寝殿,沈原殷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
  为了防止崔元嘉自残,殿中的瓷器类容易破碎的物品早已被下人搬走,因此看来只觉得殿中空荡荡的。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床榻上的人身上。
  崔元嘉抱着腿靠着,身体时不时神经质地抽搐几下,手臂上有抓痕,不少抓痕都破了皮在渗血,而他的指甲盖里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进了房,太医便收声没说话了,生怕惊扰了崔元嘉。
  可沈原殷不管这些,他用不大不小却能让崔元嘉听清的声音,饶有兴致地道:“崔元嘉?”
  周围的人连忙低下了头,都假装自己耳聋了,对丞相直唤二皇子名讳一事佯装不知。
  崔元嘉听见了,有些卡顿地抬头,充满血丝的眼球看着有些恐怖,眼底的两团青黑十分浓重,嘴唇也干裂泛白,看起来瘦弱了不少,颧骨显得特别突出。
  从崔元嘉的眼神中,勉强可以看出他现在还有几分神志。
  在看到沈原殷的刹那,呆滞的神情变成了怒意,话语带着沙哑的声音倾刻而出。
  “你们都是来看本殿下的笑话!滚!都滚!”
  崔元嘉有些失去控制的大吼,情绪过于激动,连带着他的身躯跌落在地。
  “砰——”
  下人正要去扶,却在此时听见丞相轻笑了一声。
  众人立刻低头跪下,没人再敢去扶崔元嘉,只留有崔元嘉在地上挣扎。
  沈原殷收回视线,给简然使了个眼色,随后转身出去了。
  太医犹犹豫豫地跟了出去。
  身后的下人在丞相出门后,这才敢去颤颤巍巍地扶起二皇子。
  门外,简然道:“劳烦带路,去一趟熬药的地方。”
  崔元嘉和别庄里的人情况不一样,总得有个原因在。
  沈原殷心想,回去让尹颂在那些人身上试试太医院开的药方。
  简然亲自去取了药渣,没有经由他手。
  待沈原殷回到马车上时,崔肆归还在。
  “先让人把药渣送回府上,让尹颂研究研究。”
  沈原殷吩咐完,又转头向崔肆归道:“你府上马车呢?”
  崔肆归一开始没懂,而后很快意识到沈原殷的意思,他道:“是要去找舅舅么?他现在不在狄府,应该在狼牙营。”
  “最近时间紧张,舅舅基本住在了狼牙营没回来过。”崔肆归解释道。
  “若用马车,一来一回恐耽误时间。”
  崔肆归停顿片刻,而后挑眉笑起来,笑意在眼中浸满,他看着沈原殷,吊儿郎当地道:“不如……”
  沈原殷抬眸看向崔肆归。
  通体枣红色的马飞速掠过道路,崔肆归拉着缰绳,身上身着黑色大袍,风贯穿了衣袍,宽松的衣袍瞬间被风撑得鼓鼓的,却又因穿着之人捂得严实,衣袍竟没有被吹开。
  马匹从城门疾驰而过,终于出了城。
  城门的守卫有些奇怪地道:“这天也不算特别冷,四殿下穿这么多?”
  另一个守卫收回视线道:“不知道。”
  马儿疾驰到郊外,去往狼牙营的路上人群越来越少,直至荒无人烟。
  崔肆归领口的扣子从里面被解开,一颗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猛烈的风呼啸而至,吹乱了沈原殷的发丝。
  他正要张口,却被风呛住,咳了几声。
  崔肆归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在衣袍里按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道:“风大。”
  沈原殷缩了回去,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盯着外面。
  宽大的衣袍很好地遮住了狂风,身后热烘烘的胸膛不断提供热意。
  这个温度对于沈原殷来说刚刚好,但崔肆归却有点热了,他的额角浸出了些许的汗液。
  “还有多久?”沈原殷闷闷的声音传至崔肆归的耳中。
  崔肆归道:“快了,约莫一柱香时间。”
  马儿的奔跑并不平稳,速度也很快,导致带来的风也很猛烈。
  沈原殷没过多久便觉得有点冷了,于是将整颗脑袋都缩了下去,还把扣子重新扣好。
  衣袍里黑暗,却也偶尔会有光线露进来。
  “沈大人,你饿了么?”
  崔肆归的声音模糊不清地传进来,说话间他的胸腔也在发出振动。
  此时差不多午时末,他们都还未曾用过午膳。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沈原殷现在压根就没有胃口。
  于是他道:“还好。”
  崔肆归便没再说话。
  沈原殷微微后倾,靠在了崔肆归的胸膛上。
  他觉得有些疲倦,便阖上了眼,想要养下神。
  不知道不太安稳地小憩了多久,醒来时是感受到了后背的振动。
  ——是崔肆归在说话。
  “狄将军在何处?”
  “这个点,可能是在屋中。”
  简单的对话结束,沈原殷又感受到马儿重新跑了起来,速度却已降下来,没有方才快了。
  崔肆归似乎察觉到他醒来,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刻意压低着声音道:“到狼牙营了。”
  沈原殷对崔肆归揉他头的动作不满,报复性地拧了下崔肆归的手臂。
  崔肆归感受到那小猫似的力道,轻笑了一下,微微振动的胸膛暴露了崔肆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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