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楚霜没太在意,握着温柔合上眼睛,强迫自己把脑子里过不完的事抛开,想养神二十分钟。不曾想,不知不觉他睡沉了。
第112章 神经
楚霜太累了。
累的时候睡着就爱做梦。他一会儿梦见艾登摘下面具狞笑着把卡纳斯一枪爆头;一会儿又梦见m空洞着血窟窿眼睛,向他说听不清的话……
整件事情变成一盘散乱的巨大拼图,楚霜忙着拼凑,比醒着还累。
终于,他拼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被唤醒,站在宇宙中,引领着混沌的他去看更广袤的星河。
璀璨无限,一切都变得渺小,微不足道。
他的视点不受□□阻碍,透星云光辉,看到斑斓的宇宙万象,星碎如落雨,花儿一样开了。当登至更高纬度去看时,再丑陋的星星也会变得美丽。
楚霜在空濛浩瀚中神游,目力所及的遥远尽头,有一小片区域被挡住了。这回他怎么也绕不过去,只隐约觉得朦胧背后是颗安谧的小行星,那里藏着他的在意。
楚霜抬手,挡住视线中唯一看不清的星岛……
如果他的星图中没有这片遥远的神秘,他除了干巴巴地守着星航军,化作一块擦亮四芒星的抹布、最后枯朽,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想起曾打算把星航军交托给可信的人,然后离开帝国,带着谁。
那个“谁”,正被他牵在手里。
他握紧了牵挂,为即将枯朽的生活点燃星点奔头,他渐渐踏实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楚霜觉出身边异动。他终归是警醒,从椅子上弹起来——
苏信昭已经坐起来了,被他诈尸惊得一怔。对方一只手还被他牵握着,正用另一只手扯过毯子给他盖。
小苏扯出个抱歉的笑:“把你吵醒了。看你睡得不太踏实,做梦了吗?”
楚霜回忆梦境,眉眼的锐利被笑容揉松:“梦见星河变成落雨,花都开了。可惜现实里没这样的美景。”
话也柔和了苏信昭的眉眼轮廓,他对楚霜说过类似的话,虽然不尽相同。
我会让你看到的,他这么想着。
楚霜不知道对方的小心思,扶人躺下,看时间。
他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终端有几条消息,没有特殊状况。他叫郝布瞭来看病号。
验血结果很快出来——毒解了,但有害物质代谢还要时间。
医嘱是:老实待着。
这两块料抽刀断水如拔糖的关系有一部分人知道,郝布瞭是最早窥见迹象的。
他看楚霜给小苏满眼忒罕见的温柔,而苏信昭强打精神也要还对方个笑眯眯……
啊,简直了,齁得人牙疼。
郝大夫知道臭小子要修成正果,不想继续看俩人眼神拉丝,嘱咐几句赶快跑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下雨了。
新日的光芒被气层和雨雾阻拦,微淼且阴郁,打进窗子、穿透纱帘、爬上床,给了苏信昭耍赖的理由。
“小霜,我有点冷……”他躺着冲人家伸手。
楚霜在心里翻白眼,还是侧身坐上床,半倚在床头:“手这么暖和,你冷个锤子。”
苏信昭奸计得逞、他的将军不似刚失忆时硬邦邦,他很得意。
“你……怎么找到解毒剂的?”他问。
楚霜念着他刚醒,没提m几人殉职的事,简单回答:“特职人员帮忙查的,”他不给苏信昭插嘴的机会,崩对方脑壳,“郝大夫让你休息,你怎么这么多话,不睡觉我不守着你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对症下药、一物降一物。俩人分别吃准对方怕哪出。
楚霜话出口,苏信昭立刻投降、熊抱楚霜的腰:“别,别走。我睡觉。”他老老实实合眼睛。
他身体太虚,知道楚霜在身边,很快又迷糊了。起初他是心安的,随着意识沉坠,他心里紧绷起弦,生怕楚霜待他的温存是南柯一梦。闹到最后越睡越紧张,终于手猛一收,抓了个空。
小苏蓦地睁眼,身边没人,床是冷的、陪护椅收在墙边立得稳。
他坐起来环视,房间里没有半点迹象证明楚霜曾陪过他。
是梦吗?
他窜下地,头重脚轻、踉跄好几步,扶在桌子边稳定心神,直扑向门边。
还没到感应区,门自行打开了。
楚霜进门跟他照面,一脸莫名:“怎么起来了?”他二话不说扶苏信昭回床上,“还没好呢,你瞎折腾什么?”
苏信昭满把抓住楚霜,碰到他裸露的小臂,怔忡良久——触感依旧,肌肉轮廓清晰,皮肤被机械外骨骼反衬出丁点温度。这是宇宙中最能让小苏痴迷的温度。
“我……”他垂眼自嘲地笑,“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想说自己饱受末那识梦境训练之苦,想讲f623上系列的难辨真假。
他想坦白他害怕了,不介意用茶里茶气换将军的心,但他又总担心过犹不及,惹人讨厌。
果然是执念生障,情深难寿。
楚霜歪头看他片刻,会读心似的,在他鼻子上一捏,手劲略大:“酸吗,是真的吧?”
苏信昭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霜往门边看:“苏岚女士来了,她毕竟……是你母亲。她想看看你。”
话让苏信昭受到莫大惊吓。
他不相信在枯砂要塞见过的女人是苏岚,但他没想明白因果,暂时选择龟缩。
可对方一口气都不让他喘。
“不见”二字并没说出口,病房门开了。
“孩子,你怎么样?”苏岚的脸上总有几抹愁容,带着恰到好处的脆弱美丽,惹人心疼。她满眼慈爱地看苏信昭。
苏信昭却似只看到宇宙中最深的恶意。有楚霜壮胆,他单刀直入:“我妈已经死了,你到底是谁,整容了吗,又或是……”
苏岚很悲伤:“我亲爱的孩子不认我了么?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是妈妈呢?让我想想……你曾经为了给我治病,偷过打工店家的钱,在你很小的时候我为了养活你也做过类似的事,咱们的过往我可以讲……”
“这不能说明什么,”苏信昭打断她,“我从小活在监控中,你的记忆可以植入。”
苏岚看向楚霜,她的眼睛会说话,像是再说:将军,他听你的,你帮我说句话。
可楚霜冷眼旁观,木头似的视而不见。
苏岚看他片刻,收回目光的刹那像变了个人,冷哼一声,走到窗边看雨,轻蔑地说:“都是同样的东西,装什么清高呢?”
话依旧被楚霜免疫,倒是击穿了苏信昭的意识。
“你说什么?!”苏信昭质问。
苏岚回过头,盯视着苏信昭的眼睛:“我和他都是克隆人,用得是同样的技术,但现阶段那项技术有弊端,你知道的,亲爱的,”她语速慢得阴恻恻的,“你逼我证明的话,我只想到这个办法了。”
苏信昭蓦地看向楚霜——他不确定楚霜是否知道自己是克隆人,他想对他说“你别信她胡说”。
可楚霜表情没变化,不知是大将之风,还是面瘫。
也就在苏信昭分神的片刻,苏岚抬起手腕,咬下去一口咬断动脉血管,鲜血顺着嘴角往外扑。
苏信昭大惊失色,“哎呀”一声惊叫,翻出止血喷剂抢过去给她喷。可药剂被汩汩的血水冲散,半点作用没有。
温热浸染着苏信昭的手,顺着他指尖往下落,像红玉珠子断线摔碎在地面,惊悚又好看。
苏岚不知道疼似的,咧着嘴笑,她嘴唇点绛,牙齿都染了色:“当年,有人造了他,后来沃伦克那个老混蛋造了我,”她摸出个小药盒打开盖,“这是能弥补基因缺陷的药。你现在关心妈妈了?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几个字让苏信昭的精神猛然一扯,把某段记忆扯出来凌迟。
可还没等苏信昭说话,苏岚又继续说:“原料很难得,药只有一份,你来决定救谁吧,”她把药递在苏信昭手上,指着自己的颈侧,“信昭你还记得吗,这是妈妈为了救你留下的勋章。”
苏岚颈侧有一片疤,是很多年前,她为了救小苏被毒虫蜇伤落下的。疤痕攀布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像张鬼脸,或会吞噬其主,又或者会扑过来吞了苏信昭。
苏信昭脑子要宕机了,他木讷地看楚霜。曾经担心的两难境地突然触发,油然而生的无措让小苏窒息,他盼望有人能帮他做决定。
但四目相对,他只看见楚霜眼中的事不关己。
片刻,将军扯出个笑,转身要走。
“别走!小霜……”苏信昭大喊出声。
是啊,他在盼望什么呢?盼望楚霜大度地说“救你妈妈,我不要紧”;还是“不是爱我么,现在为什么犹豫了”?
苏信昭被自私砸得无地自容,小霜对他那么好,从不逼迫他,也从不审判他,哪怕他对不起他……
他的手在抖,心底滋生出诡异的冲动——不如通通毁灭吧。
“好了,孩子,不要为难,妈妈说过永远站在你这边,我替你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