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眼带厉色对顾父道:“顾老大,当初郑猎户可是花了十两和你们买下顾霖,现在怎么着,一看人去了就想要耍赖了。顾霖的卖身契一式三份,还有一份在官府,你们如今要反悔,难道是想去官府不成。”
  顾父的额头爆出青筋,郑颢丝毫不怕,他眼睛直视对方道:“顾叔是我郑家的人,卖身契也在我手上,即便去官府也是我们在理。”
  郑颢的脸上划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恶意,与他对视的顾父背后生出一股恶寒:“据《大周律法》,凡是藐视律法,无故前往官府闹事者,杖一百发配一千里。”
  顾父不知道郑颢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眼前形势逐渐不妙,他本就心虚,原先打算仗着郑颢年纪小不知事,想把顾霖带回去再嫁,却不想郑猎户死之前竟然把顾霖的卖身契交给郑颢。
  如果顾霖是自由身的话,他们带对方离开无人能管,但偏偏顾霖名为郑家妇实为郑家奴,顾父就算再想要那五十两白银,也得掂量一下。
  顾母开始急了,她赶紧从地上起来,对顾父叫道:“老头子!”
  纵使心中不甘,顾父也没有办法,他不想把下河村村长逼急了闹到官府去,顾父转头瞪了一眼顾母道:“别丢人现眼,走!”
  顾母平时看着厉害,但却是纸糊的老虎毫无威胁,顾父一旦发话后,她便不敢反驳。
  两人嚣张的来,灰溜溜地离开了。
  看着身旁看似不受影响一直平静,但额头冒着细汗的的年轻哥儿,郑颢抿了抿嘴。
  “赵婶。”
  郑颢看向赵嫂子道:“麻烦帮我把顾叔扶回家中。”
  村长到时赵嫂子便到了,但方才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她只能干看着着急。
  如今见能插进去了,赵嫂子赶紧上前扶着顾霖。
  换做往日,顾霖肯定不好意思让对方扶自己,但经历了方才的事情后,他手脚有些发软。
  冷静了一会儿后,他才觉得自己缓过神来,他转头对村长郑重道谢:“多谢村长此次相助。”
  虽然对方方才想放弃他,但从理性角度来说不能责怪对方,不过,要顾霖没有一点怨怪是不可能的。
  但如今他们还住在下河村,以免村长心生疙瘩给他们穿小鞋,顾霖只能做出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
  果然,看到顾霖的表现后,村长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没有白帮对方,还安慰道:“回去罢,之后一段时间你爹娘应该不会再来了。”
  顾霖和赵嫂子一同离开,郑颢也跟在他身边回郑家。
  回到家中后,顾霖转头对赵嫂子道:“嫂子,我没事了,你放心回去吧。”
  赵嫂子仍有些不放心,但看到顾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其他地方和以前没有多大差别,便道:“我就在家里,有事的话你直接叫一声。”
  “好的。”
  赵嫂子转身离开郑家。
  眼见对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顾霖抬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只见蓬松的云朵下一群鸟儿飞过,想到方才的情景,顾霖除开生气外,还有几分对原主的同情,或者说感同身受。
  经历了一番争吵,顾父顾母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换了一个人。或者说,他们即便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在他们眼里,原主是一件商品,只要这个儿子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便行了,无所谓他到底是谁。
  这是属于原主的悲惨,有父母不如无父母,而顾霖的父母不似顾父顾母这般。看着带领小鸟飞翔的大鸟,顾霖回忆起两张慈爱的人脸。他失去父母时已经能够记事了,记忆中,他的父母十分恩爱,对他也非常疼爱,但转眼间过去十几年,沧田桑海,脑海里关于父母的记忆越来越淡,顾霖想到现在自己穿书了,连父母的照片都没有了,恐怕再过几年,他连父母的容貌都要忘掉了。
  顾霖想了想,不怪原主也叫顾林,他们的遭遇是如此类同,皆是从小到大没有父母疼爱,靠着自己磕磕绊绊地长大。
  顾霖比原主还好一些,至少感受过父母的疼爱,还有自己的婚事能够自己做主,不过……
  顾霖感觉自己脸颊一凉,他抬手一抹发现自己流泪了。
  他竟然哭了。
  “顾叔。”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霖身体一顿,而后转头看向来者。
  此时他早已憋回眼泪,但眼睛还是水淋淋红润润的,但他完全不知道。
  看着郑颢,对于男童对自己的称呼,顾霖的神情闪过讶异,因为这几天以来,郑颢从来没有主动称呼过自己。
  郑颢从怀里拿出刚才威胁顾父顾母的那张卖身契,交给顾霖道:“顾叔你放心,我爹早就把你的卖身契消掉了,你是郑家人不是郑家奴。”
  顾霖看了看纸上和卖身契毫无相关的黑字,眼睛微睁,眼眶里的水珠将落未落,郑颢看着身前哥儿的泪水,心中焦躁,但他生性冷硬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生硬道:“别哭了。”
  郑家从未把你当作外人,我爹去了后郑家让你受苦了,但我以后会保护孝顺你的,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想到方才发生的一幕幕,郑颢黑色的眼睛划过野兽般的凶色。
  看着身前说出保证的半大少年,顾霖敛去眼里的泪水笑道:“我相信你。”
  郑颢的神情愈发坚定道:“嗯。”
  第22章 利益捆绑
  顾霖即便嘴上说着没事,但午饭却没有心思做了,他煮了一锅米饭,炒了一盘青菜,随便吃了几口后就回到自己的房屋了。
  顾霖躺在床榻上,看着头上的暗色床顶,没有一丝困意,本以为会睡不着,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便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眼前一黑,意识立马混沌不清了。
  整整睡了两个时辰,顾霖打开眼皮,看到屋内一片漆黑时有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他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木窗,见窗纸透出几分橘黄光亮才明白自己一觉睡到傍晚。
  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转动着,顾霖觉得自己好似睡了一觉后变得神清气爽了,白日里沉闷的情绪一消而散,好似所有负面消极的心情都随着这场午睡消失不见了。
  他起身,洗了一个脸后来到柴房。
  走到灶台前,顾霖把灶台上的素菜鸡肉猪耳朵全部倒入锅中烫熟后捞起,而后加入调料拌匀装进竹筒里。
  他提着几个竹筒来到郑颢房门外,叫道:“小颢。”
  一个呼吸间,房门便被打开,郑颢从里面走出来,对顾霖问道:“怎么了顾叔?”
  举了举手上的凉菜,顾霖对郑颢道:“你同我去村长家一趟,答谢村长的帮忙。”
  “好。”郑颢心中了然,他先去院子从水缸舀出一勺水净手,洗去手腕沾染的墨迹,然后走到顾霖身边。
  见此,顾霖不由得慨叹一下,郑颢自从进入学堂后变得越来越讲究了,但这种讲究却不会惹人厌烦,因为顾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不是在刻意模仿别人东施效颦,而是真正地严苛要求着自己。
  踏出郑家院子,顾霖不知道村长家在哪儿,便不动声色地跟着郑颢的步伐来到村长家。
  村长家的大门半掩着,屋外的院子空空无人。
  不等顾霖作出反应,郑颢瞧了瞧,而后对着里面喊道:“村长爷爷!”
  半大少年还未变声,大喊时的嗓音带着几分奶气,原先还觉得对方成熟讲究的顾霖一下子找回了熟悉感。
  几个呼吸间,一位身材略瘦,面貌精神的大娘从屋内走出来,她看向门外,见来人是顾霖和郑颢道:“是霖哥儿和郑小子啊,快进来!”
  她走出来把半掩着的大门打开,然后招呼着顾霖和郑颢进去:“你们先进屋里坐,待会儿我给你们倒两碗水来。”
  顾霖和郑颢跟在对方身后,听到对方的话后道:“不用麻烦了,张大伯娘,我们来是为了感谢村长上午的帮忙。”
  对于上午郑家发生的事情,村长媳妇虽没有在场,但事后从村长口里知道了,对于顾父顾母的行为,她打心里鄙夷,但对于霖哥儿她却是怜惜的。
  村长媳妇转过头对顾霖道:“你是下河村的人,哪能任人带走,当家的帮你是应该的,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走进屋子,村长媳妇对着里面喊道:“当家的,霖哥儿和郑小子来找你了。”
  村长正在里面抽旱烟,顾霖一进来便感觉屋内烟云袅袅,村长媳妇对着身前不远处的村长狠狠一瞪,但碍于外人在场不好不给自家男人面子,涌到嘴边的骂语吞了回去,但她眼神带火地盯着村长手上的烟枪,好似下一刻就要上前夺走烟枪丢出去。
  村长下意识收起烟枪,他刚才没有听到自家媳妇的喊话,如今抬眼看到顾霖和郑颢二人,他有些意外道:“你们怎么来了?”
  村长媳妇没好气地暼了他一眼:“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她指着屋内的凳子,转头对顾霖和郑颢道:“你们村长大伯/村长爷爷不会说话别理他,霖哥儿和郑小子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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