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垂暮的帝王眼角滚落一滴浑浊的泪。
千钧一发之际,傅玉率兵及时赶到。殿外战况很快平息,楚明慎被他自己的野心与鲁莽反噬,顷刻间便已陷入精锐小队与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傅玉踏入殿内,目光首先便被那位指挥若定的禁军首领所吸引。那禁军首领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皮相在一众大老粗中显得格外出众。傅玉的颜狗属性被激发,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听见殿中央那位三殿下唤他“龙昱”。
……
明淳帝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一口气愣是吊到了仲春时节才咽下。皇帝驾崩,举国同悲。
舒后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
楚明湛望着殿下跪伏的妇人,不过数月,她已是满头霜白,背脊佝偻,与市井老妪无异,哪里还寻得见昔日母仪天下的半分光鲜。
无人知晓——连谢临也不知——温聿珣离京前夜,曾秘密入宫与楚明湛见过一面。二人究竟谈了什么,或许将永远成为秘密。但此刻,楚明湛沉默良久,终于在舒后不抱什么希望的目光下,轻轻挥了挥手:“准。”
楚明湛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心中蓦地涌起一丝复杂难言的况味。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最后一刻,她倾尽心血栽培的亲子将她往深渊里推了一把;而她怀着各种心思养大的孩子,将她护在了羽翼下,为她谋了一条生路。
谢临与温聿珣一行人回到京城时,已是春末夏初。
楚明湛带着一众大臣,亲自迎他们进了京,给他们接风洗尘。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临和温聿珣的第一眼,楚明湛就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朝谢临挑了挑眉,谢临注意到他揶揄的眼神,无奈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楚明湛扬起一抹笑意,转头去安抚别的将士。
他们这边刚对完眼神,谢临便听见耳边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眉来眼去的干什么呢?折服在陛下的风姿之下了?”
谢临抓重点的能力一流,偏头眯眼看他:“你觉得他很有风姿?”
温聿珣:“……”
失算了。差点忘了他们家阿晏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阿晏了,现下他这醋能吃的光明正大,毫不遮掩。
入宫赴完宴席,楚明湛留他们俩在宫里睡一晚,被谢临婉拒了,顺便还带回去了一个非要和他们俩一道回侯府的小尾巴。
小尾巴傅玉丝毫没有自己多余的自觉,仍以“帮助他们夫夫感情愈合”的大功臣自诩。
门一关上,他便凑到了谢临面前,神秘兮兮道:“我有件事和你说。”
第70章 上门提亲
谢临一看到傅玉那副“说大事专用表情”心里就有了数——大概又是有什么八卦让他迫不及待要分享了。
他故意没接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傅玉果然按捺不住,凑上前压低声音:“你认识现在那位御林军统领吗?”
谢临一届文官,想也知道对内宫武将任职不可能有多清楚,是以被问得莫名其妙。他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
刚进屋的温聿珣恰好听到这句问话,随口接道:“你说龙昱?”他反手带上门,挑眉看向傅玉,“怎么突然聊到他身上了?”
“龙昱?”谢临觉得这名字耳熟,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而后猛地反应过来——这不是之前盘山那个山匪头子吗?
他知道当时那伙人被朝廷收编了,却并不清楚具体安排。没想到……现下都混到御林军统领了?
谢临这边还在暗自讶异,傅玉听到温聿珣的话已然眼睛亮了起来:“将军认识他啊?!”
温聿珣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后脸上露出了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谢临猜他大概也是想起了盘山上那场不伦不类的成亲礼。……而如今,那场荒唐闹的另一个主角,已是九五之尊。
正因如此,回忆起那段往事才显得格外微妙。不夸张地说,若楚明湛是个暴君,就凭他们这群人曾亲眼见证天子被山匪掳去当“压寨夫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
见傅玉一脸兴奋,谢临只当他不知从哪听来了这桩秘闻,顿感头疼。他抬手敲了下傅玉的额头,低声提醒道:“算半个皇室密辛了,别嘴上没把门到处说。陛下性子再好,也容不得臣下如此放肆。”
没想到傅玉听完一头雾水,茫然道:“什么密辛?和陛下又有什么关系?龙昱和陛下之间……有什么龃龉吗?”
谢临:“……”
敢情不知道啊。
他与温聿珣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如出一辙的无语和无奈。温聿珣“啧”了一声,挥手打发道:“去去去,不该问的少打听。”
谢临则压下好笑,追问道:“你既然不知旧事,为何突然问起他?”
一提这事,傅玉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家伙简直不可理喻!头回见时,我瞧他相貌堂堂,还觉得是个人物。谁知他不知搭错了哪根筋,每回见了我都没个好脸色!”
他说到这儿,耳根竟诡异地泛起一层薄红,声音也低了下去:“不瞒你们说……起初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所以才故意招惹……”
谢临和温聿珣表情都微妙起来,下一秒便见傅玉猛地抬起头,像是要挥散这荒谬的念头,义愤填膺道:“后来我才算看明白了!他就是纯粹看我不顺眼!你们是不知道,他每回看见我的表情,活像我抢了他老婆似的……”
谢临听着傅玉的控诉,再联想到他描述中龙昱那反常的态度,一个荒谬的念头骤然闪过脑海。他张了张嘴,最终陷入了一种参透天机般的诡异沉默。
温聿珣却没想那么多,嗤笑道:“说不定人家天生就是张臭脸,是你自己想太多。”
“放屁!”傅玉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在陛下面前可不是这副德行,那叫一个殷勤!”
温聿珣一脸“这很正常”的表情:“那是他顶头上司,换你你也殷勤。”
傅玉显然不服,却又无可辩驳,干瞪眼了半晌,脸都憋红了,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下次我找我哥说话,将军还是别来凑热闹了。败兴!”
温聿珣好整以暇地一挑眉,目光投向谢临。谢临清咳一声,从善如流地挪步站到了温聿珣身旁,表态道:“我自然与侯爷同进退。”
傅玉:“……”
呸!狗男男!
他气得扭头就要走,结果被谢临眼疾手快地抓着衣领拽了回来。
谢临按住他,语气认真了几分:“龙昱的事到此为止。你记着,若他不来惹你,你便只当他不存在,千万别去生事。”
傅玉虽在气头上,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他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脑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推门出去了。
房门“咔哒”一声轻响合拢。
谢临刚转过身,便听见温聿珣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那人自身后贴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这孩子,时而机灵,时而迟钝,还这般自恋。阿晏你说,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谢临侧头睨他一眼,眼尾微挑:“侯爷还真把他当成自个儿亲生的了?”
温聿珣顺势收紧手臂,将人更深地拥进怀里,偏头将一个轻吻印在他颈侧,低语道:“若阿晏能生……生个这般性情的,倒也有趣……”
他话音渐次低沉,终至模糊,化作唇齿间更为缠绵的探寻。谢临未尽的话语被尽数封缄,只余下交错的呼吸与一室渐起的旖旎……
——
此次凯旋回京,谢临与温聿珣都是带着大功回来的。谢临被楚明湛从礼部调离,一举擢升为内阁大学士。如今新帝登基,他作为天子近臣的身份便不再掩饰,彻底公开。温聿珣则心系空虚的国库,主动推拒了金银厚赏,只为他与谢临求来一段休沐假期,打算在侯府过几日无人打扰的安生日子。
谁知送走了傅玉,期盼中的清静却未到来。侯府反倒门庭若市,拜帖络绎不绝——现下朝野上下有眼力见的都知道,他们两口子一个战功赫赫,一个是新帝面前的红人,自然成了炙手可热、人人欲与之结交的对象。
二人虽已推掉大部分邀约,只保留了本就交好或有意深交的几家,连日来的应酬依旧让人应接不暇。
这日午后,谢临又收到一封新帖。他展开一看,神色随即肃然——那帖子上赫然写着陆怀远与谢蕴的名字。
去岁春闱,陆怀远在殿试中拔得了头筹,成了货真价实的状元郎,被授为翰林院修撰,仕途算是有了良好的开端。
而谢蕴前些日子刚刚及笄,谢临备下的礼物还未送出,正想着寻个时机去看看她,这拜帖来得正是时候。
不过片刻,一道娇俏的身影便如雀鸟般掠过门槛,直扑过来,清脆的嗓音里满是欢欣:“哥!”
谢临被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面上已不自觉带了笑意,抬手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背。目光越过谢蕴的肩头,他看见随后步入厅中的陆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