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来。”
温聿珣手上动作一顿,便见谢临已然揉着眼睛坐起了身:“我给你换。”
谢临接过其中一套,指尖灵巧地为温聿珣系上衣带,整理领口为他抚平衣袖的每一处褶皱,动作细致而专注。
温聿珣配合地抬手,待谢临为他整理好衣襟,却顺势将人揽入怀中。谢临猝不及防跌进那个带着熟悉温度的怀抱,不由失笑,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
“侯爷这又是哪门子的仪式?”
温聿珣低笑,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朝外走去:“方才更衣是阿晏的仪式。”他指尖微微收紧,“现在这样,是我的。”
朱红房门被一同推开,两位主人身着同样的大红吉服,并肩而立,相视一笑,一同踏进满院的晨曦里。
候在院中的管家和仆从们皆是一静。还是长福和知乐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朗声道:“侯爷,公子,新婚快乐!”
谢临顺手从旁侧仆从端着的喜盘里抓了把糖,抛给他们:“属你们俩嘴甜。”
晨光正好,一群人拥着谢临和温聿珣说说笑笑穿过庭院。刚到前院转角,便看到傅玉和薛季安都立在那儿,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聊什么,看上去倒是火热的很。
还是薛季安先看见他们二人,用胳膊肘撞了撞傅玉,后者才转过身来。看见一袭红衣的二人,傅玉眼中止不住地露出惊艳:“哥……你这也……”
谢临挑眉:“怎么?”
傅玉惊叫:“太好看了吧!!这身衣服能不能悍死在身上啊!”
谢临失笑,还没来得及开口,温聿珣就先说话了:“不行。”
他淡淡地瞥了傅玉一眼:“你倒是想得美。”
傅玉立马讪笑着耍宝:“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薛季安适时笑着拱手:“新婚大喜。”目光在两人交叠的衣袖上停留一瞬,又添了句,“天作之合。”
谢临顺手从喜盘里抓了把桂圆塞给二人,随口道:“方才聊什么呢?这般起劲?”
傅玉顿时眼睛发亮,一把抓住谢临的衣袖:“你们还不知道吧?京城新出了画本子,讲的就是你俩的故事!”他从怀里掏出本还带着墨香的册子,封面赫然题着《风雪囚谋》四个大字,下头还有一行小字:怀玉侯与谢学士风雪定情记。
傅玉兴奋不已,煞有介事道:“连你们在北疆同披一件大氅的情节都有——画师定是趴你们床下瞧见的!”
温聿珣伸手接过画本轻轻翻动,眼底泛起笑意:“画得尚可。”
谢临凑过去看那页大氅共披的插图,挑眉轻笑:“这画师倒是会构思场面。”
“构思?”傅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哥,你别告诉我,你们俩从来没同披过一件大氅?”
谢临无奈一笑:“若真与他同披,怕是四面漏风。”
温聿珣闻言略显不解:“我又不缺大氅,何需两人挤一件?”
傅玉立刻投去嫌弃的眼神:“侯爷,您这也太没情调了。”
温聿珣笑骂了一句,作势就要抬脚轻踹向他。
正说笑间,一个下人匆匆赶来:“侯爷、公子,宾客们都到齐了,吉时将至——”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传来清脆的童声:“新娘子在哪里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门槛处趴着个梳双髻的小女娃,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往里瞧。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慌忙追来,却被谢临轻声制止。
他俯身将孩子抱起,指着廊下飘荡的红绸温声道:“这里没有新娘子。”
小女娃歪着头,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忽然拍手笑道:“有两个新郎官!”
满院顿时笑声四起。谢临将喜糖放入孩童掌心,与温聿珣相视而笑。
晨曦愈发明亮,将两人的身影融作同一道金辉。一群人一道朝前院走去。
第72章 合卺一杯(正文完)
红绸高悬,宾客满堂。没有繁琐的迎亲流程,也没有喧天的锣鼓唢呐,但当他们携手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满院的欢呼声却比任何礼乐都更真挚热烈。
谢临一眼便看见了席间身着常服的楚明湛,对方含笑起身,示意侍从将贺礼奉上:“成亲喜乐。”
谢临与温聿珣正要行礼,楚明湛已不着痕迹地抬手虚扶:“今日不论君臣。”
谢临只得先行接过贺礼。温聿珣转头示意:“知乐,为陛下安排上座。”
楚明湛抬手止住,微微摇头:“不必。”
“朕就是来看一眼,赠个礼。宫中还有要务,祝福既已带到,朕便准备回去了。”他说着目光扫过周遭那些已认出他、正坐立难安的官员们,唇角含笑,“若真坐了上席,只怕这满堂喜庆都要变成御前奏对了。”
楚明湛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不必顾朕了,吉时已到,快去行礼拜堂吧。”
他话音落下,礼官恰在此时高声唱和:“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谢临与温聿珣对视一眼,朝楚明湛点了点头,而后转身,并肩走向堂前。
满院宾客霎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那对身着大红吉服的身影上。
他们同时俯身,衣袂在晨光中交织成一片绚烂的云霞。起身时温聿珣借着宽袖的遮掩,稳稳握住了谢临的手。
三拜礼成的余音尚未散去,宾客们便已簇拥而上。道贺声、欢笑声如潮水般涌来,傅玉第一个冲到跟前,抓着两人的衣袖高声嚷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被薛季安笑着拽开。喜娘将红绸塞进他们手中,在一片起哄声中引着新人往洞房去。
“闹洞房!必须闹!”傅玉举着酒盏跟在后面起哄,几个与他们相熟的年轻宾客也跟着附和。
温聿珣回头瞥了一眼,傅玉立刻缩到薛季安身后,却仍探出头来嬉笑:“这大喜的日子,侯爷可不能仗势欺人啊!”
众人笑闹着将二人拥至新房门前,傅玉率先把谢临推了进去,随即一个闪身挡在了门口。几个和傅玉在军中交好的年轻将领立刻会意,反手便合上了喜房的门。
薛季安笑着上前一步:“今日婚事从简,省了接亲环节,是以既未拦门又没障车,这会儿总该让侯爷表示表示。”
几个年轻宾客立刻会意,纷纷起哄:“对!得补上!”
谢临不知何时已推开了窗,正悠闲地倚在窗边,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门外这场热闹,丝毫没有要解围的意思。
温聿珣的目光刚投过去,傅玉立刻察觉,当即推了身旁一位武将过去:“快!劳烦将军去守好那扇窗,可别让他们俩暗通曲款!”
那武将笑着领命,果真大步流星走到窗前,对着谢临抱拳一礼:“谢大人,得罪了。”魁梧的身躯恰好将窗口挡了个严实。
温聿珣收回视线,挑眉朝面前这一群人扬了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来吧。”
傅玉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往前一步:
“这第一关,自然要问问侯爷对我哥了解几分。”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请问侯爷,我哥最惯用的墨锭是什么香型?平日批阅公文时,习惯将砚台置于左手边还是右手边?”
围观众人顿时哄笑起来,这般细枝末节的生活琐事,若答不上来可就真要丢面子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温聿珣身上,连窗边的谢临也微微直起身,似乎对答案颇感兴趣。
温聿珣不假思索便答道:“他惯用松烟墨,因嫌龙脑香气太烈扰他思绪。砚台一般摆在右手边。”他眼尾含笑瞥向窗边,“因为我一般坐在他左手边。”
窗边的谢临轻轻“啧”了一声,眼底漾开清浅笑意。
傅玉“啪”地合掌:“第一题不过开胃小菜,侯爷可别得意太早——请听第二题!”他故意拖长语调:“谢大人最不喜什么菜肴?”
“芫荽。”温聿珣语气笃定,“但凡汤羹里飘着一星半点,整碗便不肯再碰。”
温聿珣这话一出,连窗内的谢临都难掩讶色。侯府的膳食里从不曾出现过芫荽,他从未特意提过,也不知温聿珣是从何得知的。
正思忖着,温聿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偏头望向被武将挡住的身影,低笑道:“宫中御宴每每都会上一道白玉羹。阿晏就从未想过,为何独你案前的那碗,鲜少能见到芫荽踪影?”
谢临抚在窗棂上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帘垂了下来,叫人看不清他的思绪,只能看见他的唇角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牵,那弧度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欣喜,而是复杂许多。
傅玉见状立即拍手:“好了好了,眉目传情暂且收一收!新郎官可不许趁机刷好感——请听下一题……”
“等一下。”谢临突然开口,截断了傅玉的话头。他本就是婚宴的另一个主角,此刻一开口,众人自然都是循声望去。
傅玉以为他是要回护温聿珣,鼻子一皱,恨铁不成钢地就要开口,被谢临抬手止住。
谢临清清雅雅的声音在廊下响起:“既然此次没有接亲,也没有提亲纳彩,那便定不了嫁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