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原来从来没有改过自己的命。”
  此时时渊序那双弯钩似的眸,那紧抿的唇就这么颤了颤。
  “倘若所有人都只是按照注定的轨迹活着,那么我们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他随即呢喃道,“这绝壁是在开玩笑的吧?人的命运,可是很复杂的一种存在,怎么说的好像……随意就能被人决定一样?”
  “谁知道呢,不过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看到命门,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原罪’,就这么傻呵呵地过一辈子。”施奈特此时放下酒瓶子,她忽然站起身,“对了,你上次反抗审判官的案子刚好卡在我这,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神庭的一切没那么简单。”
  “你好自为之。”
  “再然后,如果你真的要干那种事,不要留下把柄,我没办法罩着你,以上。”
  时渊序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唇角忽然有几分默契的笑意。
  他也那么倨傲地扬了扬眉,“好。”
  施奈特走出去,下一秒,一道迅猛的雷声闪过,她就那么消失了。
  “能够瞬移的钢之羽翼么……”
  此时时渊序无奈地哂笑。
  这位大姐大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耍帅。
  ——
  两个月后。
  “仙女座星系的处刑过程遭遇异常,审判官中途遇到袭击。”
  “阿卡曼、穆立南、星河湾几大重点区域的光明神教堂承重柱被人擅自涂抹成了十三圈环的受害者名单,上面还附言‘神屠戮世界,我们则屠戮神’。”
  “七十二小时内,仙女座、天狼星、帝国联盟三地共二十九名审判官意外身亡。”
  ……
  此时,神庭,审判司里聚集着一群黑翼青年,有男有女,身着长袍,黑翼分为四翼、八翼、十六翼,办事大厅是云端半空中的一处镂空的圆形胶囊中。
  被聚拢在一堆黑翼天使当中的刚好是两人。
  一个是被称为神庭阎罗的黑天使长章于明。
  一个是被称为钢铁左翼的审判官执行官施奈特。
  “等会麻烦您俩汇报一下意外情况,上报给至高神神庭。”此时所有审判官都摘下黄金面具,露出焦灼的神态,一边手上厚厚一沓电子面板,“这是新来的六千条可疑意外事件,全都与审判官有关。”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闹事?是一个组织,还是某个特别厉害的混混?连审判官都搞不定?”施奈特揉了揉眉心,一边更加往后靠去,平滑潋滟的亚麻色长发就这么垂泻到椅背后,就像是吊死的女鬼,“放那吧。”
  “施奈特,你那副神态一点都不像是为此忧心的样子——对了,今天下午四点前就要汇报,我还要过审核,你最好不要现在就睡着,毕竟你的缺勤纪律就足以判定为渎职。”旁边身姿板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也密密匝匝又硬又短的黑色碎发男章于明,仍然面无表情地拿出自己的保温瓶抿了口“甜蜜森林-花草茶”,喝完能让人心头一震,精神抖擞,就算工作十六个小时。
  “草,你为什么敢喝这种东西!”施奈特一脸恶心的神情。
  当然,如此神器想必加了狠活,这里面的最有效成分实际上是人的脑脊液提纯物。
  神庭是庞大的机器,靠吸食众生的血屹立不倒,千百年如此。
  ——
  此时地下会场鱼龙混杂,一堆凶神恶煞的人靠在长椅边,却竟然不敢声张,男青年仰头靠着粗粝的墙边,筋骨分明的食指架起一根轻烟抽着,抽烟的姿势虽不熟练,却配合那硬朗优越的下颌,更添几分朦胧的帅气感。
  众人坐着他站着,好一个遗世独立的主,但偏偏没人置喙。
  “萨德拉王国的分部必须要清理一拨人,不然新文明组织的一切都会完蛋。”男青年此时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不会听。”
  “这位先生,既然你知道我们不会听,却还是指指点点,好大的胆识。”凶神恶煞的人当中坐着一个穿着华夏排扣正装的张叔,此时眼神凛冽地扫了一眼戴着兜帽的男青年,“如果你是因为自己家园被灭想逞一时英雄,我劝你见好就收,神庭看到我们势头正猛,只会变本加厉拿其他圈环的人开涮。”
  “呵,是么?”兜帽下男青年的唇轻笑一声,“实际上,不少分部已经被神庭的眼线吞并的七七八八了,如今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你们不继续错下去罢了。”
  “你!”打手们怒目而视,“你是说我们管理无能?”
  “实话实说,信不信由你们决定。”
  “换句话来说,你们的头号目标现在还没抓到,分部也迟早会被灭,啊,据说你们已经有一部分被流放到了十二圈环?”
  虽然看上去孤身一人但是男青年那股目中无人的傲气顿时戳到所有人的心眼。
  “你的意思是,你能抓到头号目标?”
  戴着兜帽的男青年此时索然无味似的调转身影,即便他们看不清他真容,光是看这宽肩窄腰勒出的薄肌线条就像是一条夜行的豹,此时有人不悦地怒喝,“喂,头号目标那是s级的任务,我们还不能转交给你,我们还没有决定接纳你!”
  一柄飞刀就这么从他身后袭了过来,可男青年不抬眼便抬手夹住飞刀,冷笑。
  “我没准备让你们接纳。”
  “不过,我再说一句,头号目标,只有我能搞得定。”
  “谁给你的自信?”
  “我自己。”
  “……”
  踏碎众人愕然的目光,肩宽腿长的神秘男青年就这么离开了地下会场。
  ——
  某处地下室。
  时渊序轮廓分明的脸从兜帽下脱出,本来米色的肌肤由于长期在地下,已经有些白皙了。
  “我难道真的适合当个混混?算了,这是我自找的……”
  也没人能应他,最后就他一个人自问自答。
  很多人年少犯中二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可以做夜行侠,做反叛组织一把手,如今时渊序真的开始走到这一步,却不痛快。
  因为他无路可走。
  筋骨分明的指就这么拨动面前的电子悬浮面板上,上头挂了很多杂七杂八的线索和笔记。
  手上的伤痕密布,他顾不上包扎,吃了止痛片了事。
  这两个月他用尽了自己能动用的一切资源,潜入到地下黑市、还有各种地下酒馆打探了种种关于神庭的消息。
  当然,神庭的消息不可能是随便一个地下组织能打听的到的。
  可他偏偏遇到了一个叫做玛格丽特的女情报贩子。
  据说对方掌握着偌大的情报网,遍布九大星系,手上的情报常常有大款来竞价。玛格丽特来酒吧的时候,一堆人都双眼放光地呈上最珍贵的宝物,换取她手里的情报。
  大概是看时渊序不像是地下的人,而第一次就狠心花了十万星币这样的大价钱竞价,玛格丽特饶有兴趣地将炙手可热的情报转给了他,说只要三万。
  当然,时渊序不是傻子。
  什么帝国上校的头衔,邹家少爷的身份,从他发誓离开湛衾墨的那一刻起再也不复存在了。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此时时渊序眼前的是审判官的部门架构图,还有负责各个辖区的主审判官。
  如果他的情报没有错的话,这些眼前的人,就是能生生夺走各个星球,各个普通人性命的审判官。
  他更进一步了解到,负责管理各个辖区的审判官,有权力对各个辖区的生灵进行生杀予夺,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找到自己的目标。
  杀戮自己家园、亲人的罪魁祸首。
  甚至是——
  ……忽然间,脑海里冷不防地想到那个男人沾了血的大衣。
  再那么一愣神,就想到对方触碰至自己额前,那冰冷的掌心。
  “我说过,作为你的主人,不可能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你更不需要担心牵连到我。”
  对方那淡漠且轻佻的语气,恍若一切都不是问题。
  骗子。
  时渊序眼眸疲惫地阖上。
  明明差点为他丢了性命,却说的那么轻巧。
  他究竟是多少次才能醒悟,对方如此锱铢必较也是理所当然,他本就欠他的。
  曾经他是个可怜兮兮的小鬼,还可以扯着对方衣角撒娇,可如今自己是个成年男性,经过真枪实弹磨砺的战将。
  却还要指望这个男人庇佑自己。
  想到那颗金色子弹,曾经夺走过他族人的性命,更是险些要夺走他的……
  狠狠地咽下止痛药,却仍然五脏肺腑在发痛,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想起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一切。
  原来痛得不是身体,而是思念一个人过度,也会让胸腔发痛。
  一人一宠相处的日常,一同上街,出席讲座,喂养,梳洗,念睡前故事……再到看病,甚至互相试探,彼此不让的一点一滴。
  曾经让他羞耻到无地自容的一切,如今看来竟然是那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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