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那他大可以直截了当地承认,他确实就是喜欢他了,反正他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可话语到了嘴边,却实打实的犹豫了。
  “我才不是那种不敢承认的怂货,只是在这种场合压根没必要说真心话……倒是你,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那样的话,所以才让人可疑。”时渊序心虚地别过眼神,“湛衾墨,既然你对我不是那么简单,那你一直神神秘秘地做什么?”
  “装?倒不如说时先生不愿意相信。”湛衾墨缓缓说道,“我说过,答案我一早就告诉了你。”
  时渊序顿在了原地,随即沉默了。
  如果说一早就告诉的答案,他只能想到十年前初遇时这男人糊弄自己的谎言,说他是自己召唤的神灵,要识相点多给点贡品和信仰才能如愿。
  啊,如今他自是清楚,这男人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人,光是装神弄鬼糊弄人的那一套就炉火纯青得很。
  可对方这句话,他却看不清是什么。
  “算了,你既然能出现在元首大会的嘉宾席上,那你的身份应该不难猜才对。”时渊序接着问,“啊,湛教授不愧是星球级别的人才,不亚于国家元首。”
  此时湛衾墨没吭声,他很是自如地从刚好经过的服务生手里拿着一杯酒。
  “念在今天得以在同一个会场遇见时先生,我敬时先生一杯。”轻轻摇曳酒杯,一边将酒杯递上时渊序的掌心里,“这就当做我们做‘陌生人’之后第一次久违重逢,如何?”
  时渊序眯着眼,“我问你话呢,想转移话题?”
  “嗯,你猜的没错。”
  时渊序顿时无言,这是又糊弄他呢?
  算了,他直接问这男人是谁,又能得出个什么答案?
  但归根结底,是他难以面对被对方拆穿的渣也不剩的自己。
  那半年的胡闹,确确实实是他为了反抗神庭做出的举动,可这背后有一个他羞于启齿的真相——
  他想探究湛衾墨的真实身份。
  如果只是到这一步,时渊序自认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一切,他撑死也不过是被大人看透心思的小屁孩,丢点自尊不算什么。
  可那后面发生的事情,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湛衾墨比他想的隐藏得更深。
  利落地解决一众拍卖场的恶人后,却云淡风轻地问他,“时渊序,做我的伴侣,如何?”
  宛如一场黑色幽默,潜伏在自己背后的那个存在一直就是对方,如今真相浮上水面,他却迷茫了。
  锱铢必较的男人做出这么一桩桩事,却只是为了这个?
  “小东西,我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人,在你眼里有这么重要?”湛衾墨此时仍然不急不恼,可眼底隐没了几分笑意,“嗯,或者把我当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医学教授,对你来说就这么难?”
  “不难。”时渊序先是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活似给自己壮胆似的。
  他随即下垂眼却拢上一层雾似的,“我只是想说我是认真的,跟你这种轻浮的人不一样。”
  湛衾墨微微一怔,倒像是没意料到他这么说似的,随即唇角是揶揄的笑,“你屡次三番说我轻浮,可如今你已经知道我是你背后的人,难道,你觉得我暴露得还不够多?”
  “湛衾墨,究竟是谁戴着面具你自己心里有数。”
  “那还要请时先生说清楚,我究竟隐瞒到哪种地步?”
  “你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多,你的能力也比我强——可我呢,我对你一无所知,被你耍得团团转,从头到尾都被你蒙在鼓里,那几年你过得很快活潇洒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一个死小孩还在没日没夜地找你?”时渊序咽下酒水,一边苦笑着揶揄,“如今我才知道你原来一直在我背后扫清障碍,那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一直任你哄骗的傻子吗?还是你要我一直蒙在鼓里只是为了记恨你?”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突然那么一开口。
  自己多少是个有自主思考的能力的大人,再被对方骗一次,也只能算自己瞎了眼又栽在对方身上一回,是自己认不清。
  他在这闹什么闹?
  可湛衾墨随即眯着凤眼,“嗯,你在我眼中确实是个小傻子,可那又如何?”他忽然压低了嗓音,那嗓音磁性慵懒得很,“时先生似乎高估了我的耐心,一般人要猜我,揣测我,我是压根置之不理的,或者说,我永远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可既然想要猜的是你,那我就由着你猜下去,这样探索不比说出口的答案有乐趣的多么?”
  “你嘴上说着让我猜,可你曾经把我留在你家里的时候,我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你家门口的街区,这就是你说的‘探索’?”
  “那自然是怕时先生四处乱跑造成我的不便罢了,还是你想要更大的活动范围?”
  “……”时渊序发觉这男人倒是对自己阴暗的企图从不遮掩。
  他捏紧了玻璃酒杯的细柄,目光垂落。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质问你?
  既然曾经朝夕相处的监护人可以随时说走就走,如今一个堂堂的医学教授也可以马上消失不见。
  如果我对你一无所知,你是不是就可以像当时一样一声不说就离开?
  可惜他说不出这种矫情的话来。
  “湛衾墨,你好自为之,要是你再骗我一次,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偿还。”
  此时湛衾墨却像嗅到了腥味的蛇似的,恶趣味地靠近他几分。
  “宝贝,那天之后我甚至要想着你自-慰才能入睡,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斯文有礼的嗓音却极度露骨,连带着男人的冰冷气息浸透了他,像是在舔舐他的耳垂。
  顿时撩起了时渊序背上的寒毛,他瞬间耳朵通红地往后趔趄几步,下垂眼直接瞪圆了。
  “你听懂了我刚才是在说什么么?你要敢再说那天的事情我跟你没完!”
  湛衾墨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回过身,一副兴味的神情,“我不过是想告诉你,在你没还清我的账前,我是不会贸然离开的。”
  身为以凡人邪恶为食的邪神,实在是对凡人的情绪太过于敏锐,刚才小东西气势汹汹咬牙切齿,却分明没有丝毫仇恨。
  他欣然接受得很,愤怒不甘之中偏偏带有一丝眷恋,像是一道酸甜苦辣必备的甜品,啊,稍稍缓解了一下他的渴。
  然而,这副兴味的神情在时渊序的眼里就变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俨然自己刚才那么一闹就跟小孩子撒泼打滚似的。
  “好,既然你说不还完债不走,那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还清你的债?”
  “我以为我在拍卖场说的很清楚。”湛衾墨挑眉,“看样子,还是和小孩子的时候一样还忘性大呢。”
  时渊序内心顿停了一下,恍然想到那如同刻在心里的几句话。
  “时渊序,做我的伴侣,如何?”
  这一字一句确实都是这个轻浮淡漠的男人所说。
  可这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就像蛰伏在内心已久的欲望突然被直接连根拔起,径直见了光和雨露,充盈幸福得令人为之震颤。
  然而,对方却是个老谋深算的主。
  “我没说要考虑这件事。”时渊序冷着脸说,“还是说,你是想找个正当理由做那种事情?”
  “做那种事情反而对我来说不需要找什么借口。”湛衾墨语气轻挑,眸色渐渐变深,“我说过,你既然欠我的,便没有考虑的余地。”
  时渊序哼了哼,“我已经说过了,我上次惹出那么一堆事,背后还那么多人盯着我,怎么还有这个心思谈恋爱。况且,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湛衾墨噙着他看不懂的笑意,薄唇忽然掀起讥诮的弧度。
  “我想要的‘伴侣’关系,自然是为了拿到我想要的。至于你怕惹事,宝贝,你都见了拍卖场那一幕,还觉得那些事情会难得倒我?”
  时渊序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湛衾墨虽然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可谁能想像到,对方前几天才沾染一地血腥。
  这个男人此时此刻还低唤他一声“宝贝”,活似直接默许了他知道了对方最阴暗的秘密——
  这男人不仅不是普通人,甚至还是一个杀伐果断、面不改色的坏种。
  偏偏这坏种还不急不恼地诱哄着和自己结为伴侣。
  “对了,那些人被你究竟弄到了哪里去?”时渊序忽然开口,“现在星际总署的警方还在到处巡逻寻找真凶,你就在这参加宴会杵着?”
  “啊,如果是那些拍卖场失踪的人,他们一个月就会陆续回到自己应该去的地方。”湛衾墨似乎很不以为然,“只是遗憾的是他们有可能因为一些‘意外’受了伤,你自然不会介意吧?”
  时渊序不作声。
  活似这男人还做了最大的让步,而这放了一马还是看在他时渊序的面子上。
  此时苏纳河这边的人声更加鼎沸了。随着一些神庭官员的到场,别说那些家族聚会的太太公子小姐们惊掉下巴,甚至在场的总统、各国主席都要鞠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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