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祂的绝望?
  忽然间,无尽的黑暗中,又涌现出无数的记忆碎片似的。
  他鼻息急促了许多……顿时呆立在远处!
  只见一幕幕画面,全是他的!
  沾染着血迹的白色小绒球,在沙漠之上。
  被男人拾起,揽入怀中。
  可紧接下来,时渊序瞳孔骤然一缩。
  无数熟悉的面孔和身影,而这些都是他!只是这些眼前的他竟然都——
  ……
  ……
  那个他满身束缚带的捆绑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旁边的心电图刚好长长地发出”滴”的长音。
  年少的躯体已经僵冷。
  “濒危族群本来就脆弱,能存活到15岁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也派人过来接收一下尸体,趁还没完全死透还能进行器官移植,对了,叫赵教授过来,这不就有现成的医学案例?”
  “这下子百分百能出成果了!联盟医学奖不就缺合适的医学案例了么?”
  冰冷的病房,冷漠的医生,而病床上的铭牌只有一串冰冷的编号。
  ……
  那个他倒在一片血泊中,却是在街边斗殴中被硬物击中了后脑勺。
  留下一地狼藉,刚好下了大雨,救护车来得很迟,尚未成年的少年早已孤独地阖上了眼。
  “据说他是外星球来的……唉,从小就没有爸妈,跟着那帮混混鬼混迟早出事,只是没想到那么早……”
  ……
  那个他孤零零地站在孤儿院的高台边缘,赤裸着双脚,然后——终身一跃。
  现场人声嘈杂,小小的身躯已经蒙上了白布。在场的有两辆车,一辆车通向医院,另一辆通向殡仪馆。
  “那个孩子据说一直不愿意找新的监护人,所以扔到孤儿院了,没想到会选择走到这一步……”
  “明明长得那么可爱,脾气却那么倔,据说当时有人嫌弃他是濒危族群,他连续不吃饭一个星期……”
  “可能那孩子本来就不想活了吧,刚从母星回来的时候,就不吃饭好几个星期了。”
  “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换做是谁都熬不住啊。”
  ……
  那个他葬身在战场,被敌人的枪林弹雨淹没。
  “那个时渊序的中士哪去了,怎么还没归队?”军事基地的军官怒了,“不是说要清算每一个人头么。”
  此时军队的众人却都沉默了,半晌,有一个人过来,“我们没有找到时渊序中士本人的尸体,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所有人顿时目光凝了,只见担架上是一只血淋淋的小绒球。
  ……
  那个他被挟到富豪家的地下室,将近成为了有钱人恶趣味的禁脔。
  牢笼外的男青年死死地不肯进去,几个管家硬生生要将他推进去,“我们老爷买了你,你哪里也别想跑。”
  “做老爷的宠物,多少也比那些贫民窟鬼混的混子强,以后大把荣华富贵可以享受……你就放平心态,学会在床上讨好老爷,老爷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结果男青年眼见管家要带自己走,索性一头撞死在牢笼上。
  坚硬的钢铁直逼脑袋,再倔强的狼也没了生息。
  ……
  时渊序脑袋嗡嗡的。
  他竟然……在这些世界中都早早地死去了。
  可此时他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极其渺远的在这一切尽头传来!
  “下次回溯,你也有可能直接过了十五年,三十年,甚至是……他的一辈子。最后,你只能看到他的坟墓,并且,这是不可逆的。没错,我没说错,‘作弊’是不可逆的。”
  “你控制不了这个世界的时光流逝回来你很有可能看到的是他早已成家立业,又或许已经成为一抔黄土,回溯会不断产生时间偏移,永远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时间点。”
  “回溯会导致时间越来越往后,也说不定会回到开始,但是时间差不可能缩小到五年,你注定要负他,你注定要错过他成长的关键瞬间,很有可能回来的时候他早已把你放下,你的执着就像是一人的痴愚,一人的癫狂,你有可能最后什么都贪图不了。”
  “你会失望的,维诺萨尔,凡人跟神明注定不能共通,你费尽心血获得的一切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玩笑。”
  时渊序错愕地,震颤地循着声音的踪迹。
  可这一切都隐藏在幻影和迷障之后,他看不真切。
  却唯独听得分明!
  “那我便让他拥有和我一样的痛苦和爱。”
  那声音蛊惑磁沉,不可能是别人。
  “维诺萨尔,你是个疯子。”
  “是又如何?你们都因为秩序而陨灭,却没想过秩序定下的未必成真,一次不行,那千次,万次又能如何?如果全都失败,也只能还不够争取的代价。”
  “好,我最后叮嘱你一句,维诺萨尔,只要‘作弊’你稍微泄露一分半毫,那你处心积虑千回百转的所有心血都会付之一炬。”
  那男人玩味地冷笑。
  眸却燃烧着地狱般的业火。
  “有趣。”
  “你该知道,这世间,已经没有我可以害怕的了。”
  “我只能告诉你,你注定得不到他,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你救了他一命,那已经是你能做到的最大的程度了。”
  “维诺萨尔,不要贪婪。”
  ——
  时渊序内心越发抽痛,他感觉自己脸上都是湿冷的汗,可是湿冷的汗不会如此咸腥,那么,或许是泪水。
  就这么不知不觉中,他阖上了眸——直到一阵刺眼的暖光袭来,再睁眼,是室内低音大管风琴铺陈底色,偶尔伴以羽管键轻吟的悠扬旋律,交杯碰盏的声音,穹顶的古典莱茵花饰铸造小托座与玛瑙环的光影相映成趣,空气中还洋溢着冰镇柠檬草与少许白桃调性的香槟气味。
  然后他就这么看向了远处,目光就这么呆住了。
  远处此时一阵嘈杂。
  “邹家的长子如今已经是帝国少校,四星勋章,前不久才参加了阿卡曼空中作战演习,敌方在演习半个月后终于妥协了港口条约,给帝国联盟让步。”
  “真了不得,钟小姐好狠的目光,当初力排众议收养的他,如今果真是一只彪悍的猛狮,据说如果不是作战经验要超过七年,不然这一次虫洞保卫战的首席执行官要非他莫属。”
  ……
  湛衾墨此时默不作声地捧起一杯摇曳醇厚波光的酒红液体,一边慵懒地靠在宴会大厅的廊柱边。
  他修长高挺的身姿穿得是考究的藏青色西装,暗纹提花绸缎,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紫檀木杖。
  星际时代穿古典制服的人很多,但是穿得一身古典的翩翩公子,还有如此妖孽异常一副相貌的人不多,还如此超脱凡尘的不多,男人一头垂泻的银发,狭长凤眼更加是宛如贵族世家的带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大公。
  许多女嘉宾掩着面脸红着打听他的来路和身份。
  可男人的目光从头到尾只是注视着那一隅,就像是他不曾在意过任何人。
  此时当年脆弱苍白的漂亮少年如今是有着米色肌肤,五官气质硬朗的狼,穿着深蓝色军装,胸章勾勒出光辉,透着一种久经战场的男性应有的凛冽气息。
  那双下垂眼尤其动人心魄,或者说,透着一种已经谙熟世事的深邃。从头到脚的每一处身段线条都精心锻造。在军队长期待着的人,不能太壮,却也不能太瘦,那一层在大男孩身上紧实的薄肌,撑起了古板僵硬的军装制服。
  时渊序身旁也有女眷,是邹家来往比较频繁的齐家,女眷梳着一头深黑色的瀑布长发,一双眼睛顾盼生辉,一边娇嗔道,“渊序,晚宴后来我家庄园,我母亲非要我拉着你参加家庭晚宴,说想让你听听她做的新曲子。”
  时渊序早已不像是当年那个待人生硬,羞怯的小小少年,他只是娴熟地笑道,“好,你母亲弹的《潮汐》我最喜欢。”
  湛衾墨那双凤眸,就这么眺向沉稳的时少将。
  “主,您在这待着做什么?鬼众和祭司已经在鬼域等着您了。”
  “交谈,2415个因果。”
  此时冷清冷漠的男人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此时舞曲响起。
  时渊序侧身将齐小姐揽入怀中,齐小姐耳朵发烫地靠在他怀里。
  “共舞,4082个因果。”
  湛衾墨轻抬视线,唇角似笑非笑。
  最后——
  齐小姐羞怯地突然抬头,怀春少女般的吻了吻时渊序的脸颊。
  湛衾墨目光垂落,唇角的笑意倏然又冷却了几分
  “10024个因果。”
  “我们走。”随即,男人依然优雅从容地背过身去,他忽然察觉到旁边聚集的一堆女嘉宾,“抱歉,女士们,我今晚还有别的事,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另外……”他笑容不改,眼睛却全无笑意,“祝你们找到合适的舞伴。”
  穆西沙傻眼,“主,你看了那个男人那么久,不和他认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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