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小屁孩,在这里晃悠着是放不下那男人吧?”
此时小时渊序神色戒备,他从角落摘出一块烂木板,“你到底是谁?”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得信一个人。”
“连神像都没有,我怎么信?到底是什么神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就想着你最放不下的人就行。”
小时渊序冷哼,“没有。”
“那便是有。”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这么做。”
“我是你未曾相识的亲爹。”那声音非常笃定,“由于我死的太早,所以怨魂太浓重,但是你小的时候那些糗事我都记得,孩子,要不要我一件一件跟你说?”
“你骗人!我亲爹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
“你不懂,你亲爹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呢,小爱哭包,3岁那年你啃了树皮满嘴生疮,5岁那年你一边在木盆里泡澡一边喝自己的洗澡水结果拉肚子了一个星期,你不敢跟别人说,8岁那年你姐给你做了件吊带裤你很开心穿出去赶集结果大家都在笑,因为吊带裤是裙子花布改的……你还有个羞于启齿的小名叫做小寸寸,因为你讨厌晒太阳。”
“你还不愿意和时烬挤一张床,因为时烬每次晚上睡觉都把你踹下去,要不然就是直接趴你身上让你睡不着觉。”
“……”你是不是我村子里的人。
“那上绝招了……你尾椎骨上有一个胎记。”
“你……”小时渊序那猫儿眼顿时瞪得更圆了,“这些事情明明只有……”
只有他那些逝去的亲人才知道。
“所以啊,我不是你亲爹是谁?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在乎,好了,听我的话,造做。每个星期至少来这个教堂一次,想到那个放不下的人,就祈祷一次,刻一道咒语。”
“可我要祈祷到什么时候,刻到什么时候?”小时渊序愣愣道。
“只要你刻一亿条,你的愿望就能成真。”那个声音道。
“啊!”小时渊序吓傻了,“那要刻到什么程度,你……你是在骗我吧!你根本不是我我亲爹!”
“傻孩子,亲爹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就是因为什么愿望都能成真,所以肯定要刻很多条。”
“……”小时渊序垂眸,“还不如折星星来得快。”
“你没有很想实现的愿望吗?”
“有的。”
“那不就得了,一天刻十条不难吧,一年起码三千条,三十年就是九千万条”
“那我要变老了才能刻完。”小时渊序面容扭曲,“我数学不好,你不许骗我。”
“那就白天刻,晚上也刻,当然,不能耽误你学习,这点我们说好,三十年很快的嘛!”
“三十年……那得刻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你就是想无论如何让我做这件事。”
“不,我想实现你的愿望。”
“那么,这个教堂究竟是哪位神的?”
“你放不下谁,这个教堂就是纪念谁的。”
……
小时渊序沉吟半晌,终于拿起小瓦片,在破旧的教堂墙面刻下第一道咒文。
“我会用我的一切,来守护我对祂的信仰。若祂杀人如麻,我便造七级浮屠。若祂将近入魔,我便日夜祈愿。若祂终将登顶,我便遥遥祝福。若祂堕入深渊,我便将祂救赎。”
当然,小时渊序根本不懂这些咒文,只是刻下的时候,脑内自动播放起这一字一句,神奇得很。
虽然他觉得怪怪的,这些咒文简直就像是他信仰的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邪神似的。
可此时他看向没有神像的神座,却隐隐地想起那个人。
他从来放不下,也忘不掉的男人——
只短短陪伴了他三年的湛先生。
他毫不犹豫选择放弃刻这玩意,因为太累了。
可是他的愿望却越发撕咬着他的小小的心脏,白天想,晚上也想。
想男人牵着他的小手,带他走遍帝国联盟的大街小巷。
想男人坐在他身边,慵懒地睨着他写作业。
想男人轻轻抚摸他额前的乱发,然后轻声说“小鬼,你是个小傻子。”
想男人将他揽起在肩头上,让他越过人群看那些高处的烟花和紫荆花。
……
好奇怪。
为什么他死活都放不下。
比湛先生好看的人没有,但是比湛先生温柔的小姐姐多了去了,他为什么非要记得他?
可是小时渊序那小小的心确实觉得跟湛先生在一起,是他家园毁灭后最幸福的事情。
以至于疮疤遍地的心脏,竟然又汩汩地充斥着狂喜的血液,他从来没有那么想活下去,那么想好好地……活下去。
——那是从头到脚都变得轻盈的幸福感。
——那是好像冰冷封冻的心被忽然照拂捂热的感觉。
其实那个神秘兮兮的男人没说错,他有个放不下的人。
哪怕那个男人是个骗子,可他竟然只是卑微地渴求他只要留在他身边就行。
莫名其妙地,此时小时渊序又站在这堵墙面前。
他开始刻第二道……第三道……
脑海中男人的模样越加清晰……以至于他甚至开始分不清,男人究竟是真的神明,还是神棍。甚至仿佛神座上就坐着对方……
——
很多年后,时渊序成了二十一岁的出落的战将,他看着墙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痕,有一米六的时候刻的,也有一米七的时候刻的,最下面的刻痕已经被磨平了,最上面的却依旧平整如新。
“总共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条。”
他很想痛骂当年那个神经兮兮的声音,哪里是三十年,按照对方的刻法,起码刻个三千年!偏偏他还被骗了。
可是——
他竟然刻完了——
他是个神经病吗?
他为什么会听信一个鬼魂的说辞?
他已经疯魔到——为了追寻男人的存在连这些糊弄人的把戏都信了吗?
可最后一道他却迟迟不敢刻。
害怕最后一道刻完了,小屁孩给自己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那就停在这一刻吧。
此时冷锐俊朗的男青年就这么额头无奈地磕在墙边,就像是一只疲惫过度的兽,他的眉骨和鼻梁贴着冰冷的墙,一边自言自语道。
“我说过不信神”
“但是我没说过不信你。”
“说实话,我应该把你忘个彻底才对的。”
“可我每次来到这个教堂,想到的都是你。”
“每次刻下一道咒语,我想到的就是你。”
“可笑吧?”此时时渊序苦涩地笑,“最特么可笑的事情是——我竟然……。”
“我竟然还是信你。”
信湛先生,信不告而别的湛衾墨。
信如此凉薄冷清的男人。
他还发誓,刻完九千九百九十九万条后,一年内男人要是再不出现,他就直接放火烧了这座教堂,让他这场无疾而终的愚蠢殉道毁尸灭迹。
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信过神。
——然而,男人却恰好出现了。
无可奈何,他的“天马座星云教会”只能继续运行了。
后来,在被秩序之神将近夺舍之时,时渊序忽然狠狠地迎上去,那浑身上下的血红咒语化成血红的铁锁,缠绕在对方身上,啃噬对方的灵魂。
秩序之神这老贼向来都从容淡定,就恍若全天下会发生什么事都在这个老贼的预料之中,结果看到他如此疯癫,竟然也被激得颤了一颤。
“你竟然会邪神的秘法?你这到底……”
“哈哈哈……难怪我让他们怎么追问你……你都不能交代你身边的人是谁……原来……你一直在假装你不知道邪神的存在是么……哈哈哈哈……”
“还以为你真的不信神……呵呵……这就是老朽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将他解决掉的原因么?呵呵呵……”
“果然你还是信祂……而且信了很久了……”秩序之神冷笑,“他们还是被你骗了。”
“所以一早查我的果然不是安烬,而是你?”时渊序夺舍的时候冷笑,“果然,我的伪装是有用的。”
许久之前。
他在斯堪国与湛衾墨重逢,后续他一路被军队总部的人多次拷问。
那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失踪,所有他与那男人之间的交集,去向都要被一一审问。不管他是否在军区,每一个月,甚至每一个星期,都有同一批人对他进行审问。
“时上校,这段时间交代你接触的所有人员清单,一旦出现瞒报,将按最高级别的叛军罪对你个人进行惩戒。”
“不会有别人了。”
“你确定?”审问的军官声音一扬,“那几天你不在邹家,也不在军区,长期在滞留在外肯定是有其他的落脚点,更何况,我听说时上校似乎身上旧疾未愈,可帝国联盟所有的医院也没有你的身影,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