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满心妒火,视线透过被雨线蜿蜒沾湿的车窗,盯着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
  段汀忽而想。
  来这里能做什么?
  质问玉流光吗?
  一次两次,结果都不好,他不会再进行第三次无谓的抗争。
  玉流光又不会听他的,到头来反而还要骂他。
  订婚就订婚,不就是订婚。
  少他一个,还有祝砚疏这群人去闹,去抢婚,订婚宴不会顺利进行的。
  段汀抬起头,靠着驾驶座放空几息的思绪。
  下颌无意识紧绷着,情绪处于冷静而又躁动的状态中。
  可还是不甘心。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
  就算再不承认,再忽视心底的想法,再克制自己的所有行为。
  他也还是不得不承认。
  ——他依然喜欢玉流光。
  一直喜欢,从很早以前喜欢到现在。
  就算被他分手,被他踩着胸踹开也还是喜欢。
  被骂喜欢,被打喜欢,清楚知道他不是好人也喜欢。
  段汀抹了把脸,漆黑的眼瞳渐渐有了血丝。
  当所有极端的情绪全部涌上来时,渡过最初阴戾的冲动,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冷静下来,将自己抽离,漠然地去审视面前的一切。
  不能祈求玉流光的爱。
  祈求不来的。
  玉流光的怜悯不会用在追求者身上。
  玉流光的善意也不会用在他们身上。
  他会在大雨天把脏兮兮的小狗发财捡回来。
  不会嫌弃发财满身泥泞很脏,不会嫌弃发财总是想舔他。
  那是他对这条狗的善意,怜悯。
  对他们,则是无穷无尽的欺骗,利用。
  段汀盯着眼前这条路。
  他得自己动手,得自己想办法。
  祈求没用,那就强迫好了。
  段汀垂下猩红的眼睛,取下安全带。
  淅淅沥沥的雨幕中,这辆黑车一直停到天明。
  “轰隆——”
  雷声震耳,雨夜孤寂。
  *
  祝荣两家要订婚的消息不是秘密。
  几乎从那条朋友圈发出起,消息立刻就散播开了。
  父母俩起先没任何预兆,看到这条朋友圈还是懵的。
  祝母不遛狗了,赶紧回家。
  祝父也不工作了,一家人齐聚一块。
  “我记得几年前,我们家跟荣家好像谈过这事?”
  祝母疑惑:“那时候这事没什么下文……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祝砚疏坐在餐桌边低垂着眼。
  清俊面容毫无一丝表情。
  坐在他身侧的青年缓声说:“前两个月。”
  “这么早?居然没一点风声?”
  听到前两个月,祝母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过你要是考虑好了,那我跟你爸也不说什么了,反正两家知根知底,荣宣人也不错,就是下个月订婚会不会有点太仓促了?”
  祝砚疏抬起头,注视着玉流光。
  “我也觉得仓促。”
  玉流光斜眼扫他,半个小时前两人还接过吻,这一眼仿佛还能窥探到他那时眸中覆着水色的模样。
  清冷节制,又像在沉沦。
  祝砚疏握紧筷子,看着青年垂眸收回视线,用汤匙搅拌眼前的药液。
  他轻飘飘道:“不早啊,我跟荣宣都讨论过了。”
  祝父琢磨着:“改天我去找荣宣他家里人聊聊吧,砚疏,你脸怎么回事?”
  刚进屋他就想提了。
  好好一个人,侧脸那块怎么好像有点红?看着像巴掌印。
  祝父不认为有谁敢扇祝砚疏巴掌。
  脸上轻微的疼痛早已消失。
  因此祝砚疏听见这个问题怔了一下,几秒后脑子里涌入那时黑暗里冰凉的两个巴掌。
  他神情不变,平静道:“没什么,不知道怎么弄到的。”
  祝父:“你小心点,看着跟被人打了一样,要是有媒体拍到不知道有多少新闻。”
  四周安静了会儿。
  片刻,“我吃完了。”
  青年用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拭完手指,便端着调好的药,离开了餐桌。
  药苦涩醇厚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中,随着背影的远去,逐渐变淡。
  祝砚疏淡淡道:“我也吃好了。”
  他起身,追着玉流光去,留下面面相觑的父母俩。
  “哒”门被人关上。
  祝砚疏跟在他身后,看着玉流光低头慢吞吞喝药。
  他不畏苦,这种苦涩的药总能分作几口喝下去。
  不像别人情愿一口喝完。
  站着盯了他一会儿,祝砚疏走去坐下。
  杯里的药见底,有细碎深色的药渣。
  玉流光把杯子放在桌上,唇色沾着湿红,他回头,糜丽的眉眼在灯光下衬得有些清冷。
  “你过来点。”
  祝砚疏靠近。
  醇厚的苦涩药味瞬间逼近,他一动不动,漆黑眼瞳里是青年半垂着的眼睫。
  青年主动亲了他一下。
  湿红的舌尖露出来一截,像是在强迫他尝尝这干苦的药。
  祝砚疏并不怕苦。
  唇上被湿润舌尖碰过,他想都没想,张口就吻过去,含住这截湿润的舌。
  口腔也是湿漉漉的,他用力地舔吻,喉结滚动,呼吸都重了一分。青年睁眼看着他,片刻后紧闭了唇齿,没许他往里亲。
  祝砚疏只能亲他柔软的唇面。
  将那苦涩全部舔去,染上滚烫而湿润的水痕。
  片刻之后,玉流光在轻轻喘息。
  额上黏了乌黑发丝,一双玻璃珠似的眼一片水色,他推开了祝砚疏的肩,平复呼吸道:“刚刚在楼下你又在跟我作对。”
  祝砚疏没反驳。
  玉流光道:“顺从我点,我能记起你,订婚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你再接受无能也是事实。”
  祝砚疏依然没说话。
  过了会儿,一双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
  吻又主动覆盖上来。
  祝砚疏滚动喉结,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眉。
  “听话。”
  很轻很轻的吻。
  夹杂柔软的嗓音,尾音都落下来一点。
  还有那双轻飘飘的视线。
  祝砚疏被看得没顾上被掐着的脖子,径直俯身去亲他。
  吻着吻着,角度调换,他的头发被一只紧绷着的手揪住。
  祝砚疏呼吸很沉。
  竭力往前,呼吸中是浓郁的白玉兰气息。
  他几乎贴上去吻。
  玉流光轻蹙着眉。
  垂在床边的小腿肚轻绷,发颤的呼吸溢出来,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踩了祝砚疏一脚。
  祝砚疏神经末梢被刺激得颤栗一片,粗喘着,被揪着头发抬起头来。
  玉流光清晰地看见他突出的喉结在滚动。
  闭了闭眼,擦去睫根处濡湿的生理性水色,他哑声道:“今晚你别走了。”
  祝砚疏舔了下唇。
  “好。”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 8。】
  *
  玉流光还有件事没办。
  还得还简则的卡。
  那天住院后,他一直在思考还卡的时间和顺序,剩最后那十点愤怒值,必须在还卡这里完成。
  一大早,玉流光摸出手机问简则什么时候有空。
  简则起很早赶通告,几乎时时刻刻看着手机,见状想都没想就回了句:【随时都有空!】
  被他备注成流光小狐狸的青年回复:【那我们下午见吧?我还卡给你^v^】
  “啪!”
  经纪人惊悚地看着简则莫名其妙打了自己一巴掌,“你干什么??你那脸要见记者的!”
  简则:“我真没脑子。”
  经纪人:“怎么了?”说着走过来,瞄到他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
  前几天简则一直空出行程,去医院给初恋献殷勤这事他就不说了。
  怎么莫名其妙还能因为人家一条消息扇自己??
  “你脑子——”经纪人勉强止住,“什么卡?你下午可没有时间,要坐飞机去外省赶通告的。”
  简则置若罔闻,仍然在懊悔,“我不该说有空的,我跟他之间就这点交集了,还完卡他肯定就不跟我聊天了,到时候我还有什么理由联系他?”
  经纪人:“……”
  神经。
  一想到这么神经的艺人是他在带,他也是神经。
  从当初把这小子找来签约他就该发现的。
  谁家艺人想富想红,理由是要给初恋提供优渥生活?
  经纪人想骂那时候的自己蠢。
  还以为简则是胡说八道呢,结果人家言行贯彻一致,一见到初恋就被迷得什么都不要了。
  经纪人没好气,“你又没去,还有机会拒绝啊,你直接实话实说不就行了?说临时来了通告下午要赶飞机。”
  简则:“不能骗他,流光讨厌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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