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声平静的“季昭荀”落下后。
无形的力道钳制了他的下颌。
他被动掀起狐狸眼,神情清冷漠然,正对着眼前这个根本看不见的“人”。
季昭荀却能清清楚楚看见他。
看见他戴着的狐狸面具。
这张面具通体雪白,边缘处勾勒着一些红色的纹路,只笼罩上半张脸,鼻尖上方的面具略突出一些。
被笼罩在阴影中,青年的上半张脸被面具柔化了清凌感,只有那双冷淡的、像在注视他的漂亮眼睛暴露在外。
季昭荀低垂了眸,头颅压低了一些,看着近在咫尺的唇。
他忽而想,他不怕吗?
不怕鬼,不怕他,不怕被他用枪亲手解决,变成鬼的他。
甚至能认出他。
第一次就认出了他。
他确实没见玉流光怕过什么。
不怕权势,甚至能反过来利用他们这些人,也不怕威胁,他有鱼死网破的底色。
浑似什么都不在乎,游离在外,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季昭荀唇边压下去,用指腹钳制青年细嫩的下颌。
只要低头,就能吻到眼前这双讲话刻薄的唇。
季昭荀没有去吻,只是平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低沉的嗓音流连在这处狭窄的空间里。
呼吸喷洒在青年面颊上。
季昭荀看见他偏头去躲,于是紧了指骨,钳制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自己。
下颌的肤肉传来轻微地蹂躏痛感。
玉流光不舒服,皱着眉有点想动手了。
可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季昭荀能碰到他,他也能感觉到力的作用。
不论是掐在下巴上的指腹,还是喷洒在他面颊上的呼吸,亦或是完全将他按在墙上的高大躯体。
都在证明,于季昭荀这只鬼而言,死不死都不影响他放肆的行为。
可玉流光碰不到他。
只要他主观意愿想推开季昭荀,手就会从这团灰雾中穿透而去,落了个空。
碰不到。
动不了手。
需要将愤怒值降低到九十。
现在是九十五。
九十五。
青年唇边轻扯,在季昭荀的注视下低垂了狐狸眼,安静片刻,对他道:“除了你,谁会在大半夜弄我?”
季昭荀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唇。
那天在狭窄的出租屋里,青年就是这样被裴述抱在怀里吻,吻得泪水溢在眼尾,喘息不止。
明知道他在,还故意挑衅他。
过分吗?
季昭荀并不认为自己多过分。
他强硬收拢对裴述的杀意,平声叙述:“裴述,这个残废不会么?”
他不相信有人在玉流光面前能忍得住。
尤其这个残废。
得尽了好处,和玉流光相处陪伴好几年,同处一个屋檐下。
他当初想接他到季家住,裴述只是装个可怜,就让原本做好决定的玉流光更改了主意。
私底下,他们的亲密程度肯定不止于此。
季昭荀发现人死后,还是不能和生前事和解。
彼时他只是想到某些画面,肺腑里的血气就止不住上涌,超出常人的嫉妒欲和独占欲迫使他想尽快杀了裴述,杀了季昭弋,杀了所有能碰到玉流光的人。
季昭荀压下唇角,头颅压得很低,俯身逼近他:“为什么不讲话?”
玉流光:“你想听我说什么?”
他抬起了脸,下颌被粗粝的指腹捏出了些红,看不见季昭荀,目光却刺骨一样扎在他身上,“听我比较你跟裴述么?他当然不会在晚上对我放肆,他很乖,很听我的话,而你,一个让人厌恶的东西而已,满意这个答案吗?”
倏然。
一个急湍的吻撞在了青年的唇瓣上。
季昭荀被他激怒了。
原本钳制他下颌的手,转在了他后颈上,冰冷而宽大的掌心紧贴在温热中,稍微一托力,怀中傲慢刻薄的人就完全被他桎梏住,只能被动承受这个吻。
季昭荀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以及青年的狐狸面具。
玉流光只觉得很冰冷。
眼前人的唇是冷的,舌头也是冷的,呼吸也是冷的,就像黑暗草丛里爬行而来的毒蛇,将他浑身圈住。
后颈的冰冷令人激灵。
这不是个能享受的吻。
玉流光手抬到半路,又给落下去了。
他靠着墙,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个很诡异的场景,纤细的青年抵着坚硬的墙,整个人落在阴影之中,脸被人抬着,唇瓣半张喘息蹙眉。
香艳而诡异。
可在他眼里,压过来的力道十分重,甚至连对方的体型都能大概分辨是在哪个方位。
季昭荀发现他意外地没挣扎。
于是原本急湍的吻,逐渐放慢了下来。
他勾咬着他湿红的舌尖,变成一点一点的吮吸,手掌贴着他的后颈,低头用力在这双柔软的唇上掠夺。
甜腻的水渍交融,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啾声。
鼻息急促,冰冷长驱直入。
玉流光喘息,秋风微冷,季昭荀更冷,他抬起手,张开唇主动舔了一下对方探进来的舌尖,如愿听到后台响起的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季昭荀]愤怒值-5,现数值 90。】
“啪!”
一个耳光立刻扇了过去。
季昭荀被打得脸微微一偏。
这个滚烫的吻沉溺的时间并不算久,就在他因为青年的主动而震颤时,一个冷冰冰的耳光将一切打回现实。
院子里温度很冷。
季昭荀感受不到,他本身的温度就已经足够低了。
他慢半拍侧回头,去看这双水润的眼睛。
视线又往下,看着对方将被蹂躏过的衣服拢紧,黑色的外套,雪白的肌肤,将颈间那坠着晶亮宝石的项链衬得物超所值。
季昭荀只想了一秒,猜测项链是谁送的。
下一秒,注意力又被脸上火辣的疼痛掀回注意力。
他曾见过玉流光这么打季昭弋。
他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季昭弋挨了打,看起来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现在他也不理解。
这似乎不是什么情趣。
最多算得上羞辱。
季昭荀碰了一下被扇过的位置,呼吸着鼻息中馥郁的白玉兰香,开口的声音冷静到不带一丝气性:“你能碰到我了?”
玉流光用了挺大力。
他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有些脱力地靠着身后的墙,脸色雪白,去看自己泛红的手心。
他平静道:“我可以用第二个巴掌来回答你的问题。”
“……”
季昭荀想,应该生气的。
可他心底诡异地只剩下一片平静。
玉流光抬起了头。
时间迁移,稀薄而惨淡的月光从墙的上方,逐渐蔓延下来。
如一场剪影,月光正好笼罩在他颈部的上方,整张糜丽的脸都从阴影中消失,赤裸裸映入季昭荀的黑瞳。
眼尾是红的。
那双眼瞳被月光照射,折射出的光晕像是灿色宝石,比颈间的宝石项链还要耀眼。
季昭荀突然伸手。
冰冷的触感落在了玉流光的颈间,玉流光冷淡低头,耳边传来轻微地一声“咔”。
季昭荀生生把这只项链扯断了。
他收回手,项链挂在手心,“谁送的?”
玉流光:“我不需要回答。”
季昭荀将项链扔出去,“季昭弋?他的品味比较直白。”
项链顺着弧度,被扔进了灌木丛里。
玉流光一下站直了身躯。
他朝着落地的方位走去,眼前横拦过来一只手臂。季昭荀挡在他面前,“你很在意这条项链?”
诡异的平静过后,妒意又涌了上来。
他盯着这张脸。
玉流光停下脚步,侧头冷淡地看着季昭荀,轻嗤:“你实在不如季昭弋。”
大抵是觉得这个评价出奇,季昭荀过了几秒才道:“没有人这么评价过我。”
玉流光微笑:“现在有了,季昭荀,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现在只是一个死人而已。”
他走过去,站定在季昭荀近在咫尺的位置,卷翘的眼睫毛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艳色唇瓣在他凝视下一开一合:“一个死人,一个没有任何荣誉加身,既不是季家继承人,也不是能造福社会的企业家的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你还想得到我?”
微凉的手心,羞辱似的轻轻在季昭荀脸上拍了拍。
季昭荀呼吸急了些,他分明是鬼,已经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可是——
“明白吗?”
微凉的触感离去,连带着那熟悉的白玉兰息。
“季昭荀,你拿什么跟季昭弋争?”
“……”
玉流光捡起了灌木丛里的项链。
丛中枝桠繁复,有些刮到了他的肌肤,他扫了眼,红了,但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