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是一间单人诊疗室。
很干净,也很冷清,桌面的文件规则摆放,看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而助理的目光除了第一下掠过了办公桌外,很快就停留在窗口。
他口中的玉医生,此刻就站在那。
长身玉立,乌发半扎,换下了沾满污血的手术服,现在身上穿的是件新的白色工作服。
腰身收束,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只看背影,任谁都觉得这会是个美人。
当然,也确实是美人。
说起这位,助理觉得实在传奇。
永曜帝国赫赫有名的贵族,继承人奥凯西的前未婚夫,在军校学医五年毕业后没有进医院任职,而是选择成为机甲部队的随行军医。
两年后他才回到军区总医院任职,本来应该安定下来,可又去了母校医学系任教一年,归来也才二十七岁。
还是个beta。
助理心想,他绝对没有瞧不起beta的意思,只是当今社会由alpha把控,上位者多为alpha,beta也不是没有,就是少。
毕竟beta精神力平庸。
除了难以控制高阶机甲外,很多职位都需要用到精神力,属于他们的岗位大多是中层岗,像学医,如果精神力不够强大,光靠意志也很难持续一场需要耗时几天的手术。
助理不太了解这位的精神力是什么样的评级。
总觉得就算是beta,也有可能媲美最强大的alpha。
他对这位有极大的信心。
“玉医生?”
助理疑惑,对方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话。
喊了第二声,视野里的青年这才动了,他站在窗前,微微回过头,助理首先看到的是他雪白的侧脸,还有那半垂着的眼睫,遮住瞳孔,一时竟有些看不分明他的情绪。
“不了。”
他回应了,清淡的嗓音,就像他此刻的形象,“我带了营养液。”
助理挠头:“营养液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医院新开了家餐厅,您……好吧,我的意思是,您需要再叫我。”
助理礼节性关上门。
呼,好险,差点忘了玉医生是beta。
这场手术十六个小时,他还好,玉医生大概是累了,需要休息。
助理打算带份吃的回来。
他转身朝外走,踏上悬浮航线时,正好碰见一个“熟人。”
“蔺上将。”
蔺际刚从前线下来。
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深色军服衬得他俊朗的眉眼威严而冷漠,高大的身形匆匆下来带起一阵风,听见助理的尊敬性称呼,他这才停下,紧扣手腕内侧的纽扣,侧头看了眼。
似乎是在分辨助理这张脸是谁,几秒后,他想起来了,颔首道:“是你,手术结束了?”
alpha之间自带信息素威压。
对面站着的又是从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上将,顶级alpha,助理忍不住后退半步,压力小了些才尊敬点头:“是的是的,半个小时前结束,对了,玉医生似乎很累,大概要休息。”
他不敢明着让蔺际别打扰玉医生休息。
只敢旁敲侧击。
助理觉得蔺上将会听的。
毕竟……外界盛传蔺上将和他们的玉医生有不同凡响的往来,事实也是,这位住在前线的大忙人经常抽空来找他们的主治医师,听说几年前玉医生随行的机甲部队就是蔺上将部下一支。
两家都是贵族,又都各有绩效,确实也配。
蔺际听到他说玉流光似乎很累,表情不明显顿了顿,敛下眼眸思索,片刻后他点头,言简意赅,“嗯,回见。”
助理松了口气,踏上悬浮航线。
———
蔺际朝总医院走。
他来过这里很多次,对每条路都了如指掌,三楼,右拐第一条走廊,第六间,门上挂着主治医师的介绍。
玉流光,军区总医院任职医师,帕洛神星系联邦高等军校临床任教教授。
蔺际盯着这个门牌,扫了眼光脑呈现的实时时间。
他坐在病房门口,打算等三个小时。
———
“吱呀。”
办公室门从里面推开,蔺际俊朗眉眼一抬,转头,正好和倚在门边垂眸看向自己的青年对上视线。
青年双手放在白色衣兜里,左胸前佩戴着工作牌,他确实很优秀,头衔颇多,又年轻,蔺际记得自己跟他第一次见面,就因为这人太年轻而产生过微妙的争执。
说争执其实也不合适。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玉流光21 岁那年。
永曜帝国和阿瓦隆帝国爆发战役,需要从总医院挑选合适的医生随行,而玉流光那年刚从军校毕业,他十六入学,至那年五年,寻常人21 岁还在深造,而他却从中脱颖而出,经由直系老师将名字上报到总医院,成为随行军医中的一员。
蔺际蔺上将那年到总医院走过场。
他过手军医名单,在其中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和一个年轻到青涩的年龄。
21 岁,联邦高等军校优秀毕业学员,玉流光。
他抬首,场中军医都在。
他不认识玉流光。
但抬眼那瞬,第一眼便从场中注意到那个容貌过分昳丽的年轻人。
身形纤瘦,骨架小,符合 21 这个年纪,就是太羸弱可欺了些,看起来敌不过他一只手,不像alpha,倒像omega。
蔺际垂眸。
这位第二性别那一栏,写着beta。
他合上名单,俊朗的眉眼无波澜抬起,对场中的老师说:“谁是玉流光?”
那老师愣了下,大概是觉得蔺际要找麻烦,语气有些生硬,“蔺上将,您找他?”
蔺际:“二十一岁,是怎么报上来的?”
星际人均年龄五百岁,二十一岁,太小太小了。
事实证明,蔺际对天才二字的了解还是不够,接下来那老师以“您不能对年轻人有偏见”为由,全方位向蔺际介绍她学生的优秀。
“我们医学系前两年跟隔壁单兵机甲系合作处理了以‘红日’为首的星盗团,蔺上将您应该对这件事不陌生吧?流光那年十九岁,和单兵机甲系的谢相白等成员深入敌营,他们是主要功臣。”
“那年谢相白同学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流光救回来的,这事还编进了我们医学教科书里,是经典案例。”
老师的欣赏之意话里话外体现得淋漓尽致,“流光绝对是医学上的天才,他记性好,胆子大,不惧血腥,知识储备充足,就差实战经验。”
“谢相白那次,是他第一次个人处理这种手术,我这次给他报名就是想锻炼他的实战经验,说不定在军事上他也能帮上什么呢?别小看他,他真的,真的,非常聪明。”
极其高的评价。
蔺际从不小看任何人。
“红日”他有印象。
这支星盗团人员庞大到覆盖到隔壁银耀星系,主要成员行踪难以琢磨,联邦派出的军队没有一次能将这支星盗一网打尽。
蔺际也多次受联邦请求去剿灭这支星盗,可他有自己的事,阿瓦隆战役不停,他抽不出空。
他后来派了手下去。
败战而归。
当年“红日”被剿,蔺际看过相关新闻,知道是军校学生做出的壮举。
他那时只想后生可畏,将来可以从这一届单兵机甲系学生中挑个人重点培养。
没在报道中看到过玉流光的名字。
他们的聊天,似乎终于吸引到话题主人公的注意。
“老师。”
年轻人走近,蔺际的目光停留在他面上,停留了超过十秒,这不太礼貌,他后知后觉移开视线,隐隐嗅到些像信息素的白玉兰气息,同时听到年轻人用冷淡的语气对自己说:“上将,你是认为我这个年纪不配当随行医生吗?”
蔺际否认:“不是。”
用不着“不配”这种尖锐的用词。
他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他认为对方也是懂的。
这只是谨慎而已。
可对方却似乎不懂。
和他讲话夹枪带棒的。
“哦,那你是要划掉我的名字吗?”
蔺际居高位已久。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刺头”了。
他想回答,又觉得怎么回答都能被对方找出不对。
后来他没有划名字。
两人也很久没再见。
一个前线最高指挥官,一个随行军医,能在这样的场合见面都实属缘分。
“看什么?”
回到现实,依然是身着白色工作服倚在门边的青年,他身形高高瘦瘦,双腿修长,踢了踢蔺际的军靴,“回神。”
记忆回笼,蔺际收敛了眉眼,垂头看了眼踢自己的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玉流光带着点生理性水色的眼眸,“你助理说你在休息。”
玉流光将手从白色衣兜里取了出来。
他的手是做手术的手,雪白干净,根根分明,洗了又洗,硝烟味的污血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