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玉砚尘声音很轻,目光看着孤零零躺在垃圾桶里的相框,缓了几秒才不是那么艰难地说出:“恭喜。”
玉流光反应平淡:“嗯,还有事吗?”
他平淡的反应让玉砚尘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盘桓了一圈问题想问,你喜欢他吗,你是自愿的吗,你真的想好了吗,可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玉砚尘只能客客气气说没事了,你先忙。
然后挂了电话,全程只有两句往来。
玉砚尘吐出口气,目光仍然注视着躺在垃圾桶里的相框,这东西本来也该躺在这里,是他那次私自偷藏了一张——玉砚尘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叹气,弯身将相框捡了起来,小心地用纸巾擦了擦上面落的灰尘,重新摆回桌面。
相框里是一张合照。
十五岁的他,和五岁的流光。
五岁的流光只有很小很小一只,穿着连帽儿童服,精雕玉琢的眉眼足以窥见将来的风华。这么小,还可以让他坐在大人的手臂上和脖子上哄着玩,可惜流光从没这么做过。
小时候的流光和别的小孩实在太不一样了,他从小就独立自主,性格也冷淡,不过小孩的冷淡哪有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故作正经,小大人,总之就是可爱,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招惹,听他用稚音凶人。
小大人衬得玉砚尘这个哥哥半点用处都没有,这小孩能动手后连吃饭都不要大人喂的。
都是大人追在他身后,想过把带孩子的瘾。
他年长流光十岁。
父母忙的时候,他就在家带流光,说是带也不太准确,流光从小让人省心,不会跟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样四处野,他每天不是在兴趣班做启蒙教育,就是自己坐在院子里看书发呆,非常让人省心。
玉砚尘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
尽管总有不安好心的大人挑拨离间,告诉他要警惕流光,小心流光夺走他的一切,毕竟他是领养的,而流光才是谷漪夫妇亲生的孩子。
玉砚尘年少知事,他被玉家培养得很好,当然没有听信谗言,仍然专心致志地对流光好。
流光十岁那年,玉砚尘二十岁,将将毕业,按照人生规划被父母外派到外星锻炼,好几年后才回来。
印象里那个小小一只的孩子在这几年身高抽条,婴儿肥褪去,成了个很漂亮的小少年,玉砚尘回来后看到他险些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就是还和以前一样冷,往那一站自带清冷氛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不知道是间隔的这几年模糊了他对流光的观感,还是那陌生的一面,总之,又是几年后,流光去了军校,他意识到自己对流光的心思并不简单。
……他愧对父母。
也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想法。
那段时间,玉砚尘控制不住自己,各种找理由到军校见流光。
有时给他带吃的,有时给他带外星产的小物件。
那时候他们关系很好。
他作为哥哥,天生比别的有心人更容易获得流光的好感,所以玉砚尘犯了错事,易感期期间,他心智不坚,偷拿了流光的衣服。
尝到甜头后,就像赌场上一次又一次输光家底的赌徒,他开始收集流光的照片,找人盯着流光,确认流光没有在军校期间谈恋爱。
发现流光有暧昧对象,又比谁都痛苦,翻来覆去好几天睡不着,决定找他聊聊,玉砚尘觉得自己那天应该是被人夺舍了,才会在去到流光房间,看到他桌上的肤渴症诊断书时,鬼迷心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那天,这话落下后玉砚尘听到自己过分鼓动的心脏,扑通扑通打在耳膜上。而他眼前的人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顿住几秒,困惑问他:“什么?”
玉砚尘就指着诊断书,问他:“需要我的帮助吗?”
“……”
“看过医生了,开了药。”
玉砚尘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舒服的时候,我……”
关系就闹僵在这一步。
流光最后问他,是怎么能提得出这种问题的。玉砚尘也想问自己,我是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的,我可是哥哥,是年长流光十岁的哥哥,是送过流光上启蒙班的哥哥。
如果父母知道了,大概会对他很失望。
那天以后,流光和他的关系冷淡了许多。
不过这还不算是他们真正闹翻的初始,真正闹翻那天,是流光带谢相白回家做客。
玉砚尘自认自己在外面还是得体的,公共场合他从不放任自己看流光的眼神,从来都是相当克制含蓄。
可谢相白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什么能利用他藏在房间的照片,衣服,让流光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和他产生隔阂?
玉砚尘没有机会问。
那天之后,流光就不怎么回家住了,又临近毕业,流光填写了随行军医报表,连带谢相白这个机甲兵也服从调剂去了相应队伍,一切都物是人非。
转眼流光要结婚了。
而当初毁了他的谢相白最终也没有成功。
玉砚尘放下相框,不知道该不该嘲笑。
也幸好没有成功,如果谢相白成功了,他这位做哥哥的,怎么也不会让谢相白简单进了玉家的门,到时候说不定会比现在更乱。
———
婚礼日期愈来愈近。
奥凯西整个人表现的情绪也越来越浮躁,尽管他竭力隐藏,让自己显得自然,冷静,可心底伴随的隐形的焦虑还是影响了他的大脑。
所有情绪都指向一句话。
他其实是不相信流光会这么简单和自己结婚的。
距离结婚日期还剩三天。
这三天哈里森来了很多人,都是来祝贺的,顺便在主星下榻,等待婚礼当天前往观看。
只剩三天,奥凯西摩挲着衣兜里的手枪,沉气起身。
“殿下。”
有人从外面走进来,恭敬道:“蔺上将来了,在会客厅等着您。”
闻言,奥凯西一怔——他来干什么?
藏在衣兜里的手霎时握紧了枪,奥凯西冷酷道:“我知道了。”
“……”
这一天,谁也不知道奥凯西和蔺际聊了什么。
只知道帝国的继承人从哈里森大殿出来时,面若寒霜,他们以为大概是要出事了,毕竟上位者的情绪总是容易影响底下那群战战兢兢的人,奥凯西掩藏的焦虑,已经无形让他们觉得最近要出大事了。
可是没有。
那天之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当晚奥凯西缠着玉流光去吻他,问他过两天就要结婚了,紧张吗,玉流光不喜欢他亲着亲着就去咬自己颈侧的毛病,蹙着眉推他脸,说不紧张,奥凯西就紧绷神经着吻他的眉,笑了下然后正色说:“我挺紧张的。”
他看着身下的人,听到这句话的青年表情没什么变化,他总是这样,只是说:“睡一觉就好了。”
奥凯西于是道:“对,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缠着他,去吻他的唇,用炙热扑灭他。
……
日期越来越近,转眼距离结婚只剩下一天。
这段时间,奥凯西的情绪就像是一张拉满了弦的弓,紧绷到无法释放,而这一天真正来临了,他的情绪反而像没射出的箭掉落在地,弓松了,他也松了,整个人莫名其妙变得非常冷静。
他一如既往命令陈甄加派人手驻留哈里森宫,然后再去检查自己已经检查过无数遍的婚礼流程,一番下来已经是主星时间下午,王后来了一趟哈里森见奥凯西。
“外面怎么那么多士兵?”王后走进大殿,还想着外面看到的乌泱泱,“你有点太夸张了,我跟你父王的泊蓝宫都没驻留那么多士兵。”
奥凯西:“您不懂。”
王后道:“我是不懂,不懂你,这么不信任流光的话,我看你结婚后也不会消停。”
奥凯西闭着嘴,要结婚了他不想聊潜在的隐患,也忌讳这些,怕一语成谶。
可过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对王后说:“能结婚就不错了,您知道那天蔺际来找我说了什么吗?他说要抢婚,多么光明正大。”
说完,又忍不住冷笑一声,神情阴冷地看着摆在桌角的枪支,“他还是帝国的上将,对外形象都不要了,来抢我奥凯西.贾尔斯的婚礼,如果我是父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褫夺蔺家的权,哪怕鱼死网破。”
“奥凯西.贾尔斯。”
王后唤他全名,警告,“慎言,帝国不姓贾尔斯,也不是我们王室的一言堂。”
看奥凯西冷着脸不语,王后捏捏眉心,“总而言之,明天就是你和流光的婚礼了,蔺际再不要形象,也会考虑到流光贸然逃婚的后果,你不用太过担心。”
此时距离婚礼还剩十二个小时。
这一夜奥凯西注定无法入睡。
他不也不打算睡了,凌晨三点,奥凯西第三次偷偷打开门缝,去看门内的青年是否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