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惊意远未曾与修仙之人有过过多接触,他那时前半生活在漆黑的魔界,只听过一些有关于修仙之人的刻板印象,什么嫉恶如仇,什么憎恶魔界,诸如此类。
  似乎不是一路人。
  因而睁眼时,年轻的惊意远宛如一头凶恶的狼崽子,要杀退这些羁押他之人,偏偏他运气向来不行,头一抬便见一轻飘飘的身姿从天而落,他的脊背被人踩了一脚,宛若凡间皇宫用来方便上马车的人形阶梯,奴仆。
  惊意远竟被那一脚踩得跪了下去,膝盖顶着地,眉上青筋浮现,咬着牙。
  他的视线里,是对方不染纤尘高高在上的衣摆。
  随后,他被羁押着,同那清瘦的背影走入昆仑峰内。
  惊意远才看清那人的脸。
  眉如远黛,面若牡丹。
  有人唤他澜影仙尊。
  那样恣意地坐在一侧,手中拿着热茶,宽袖顺弧度落下,露出雪白皓腕。
  最惹眼的还是那乌黑发丝,高高束起,意气风发。
  而惊意远就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被他一盏热茶泼脸,语气不温不凉地问:“魔修?”
  他却只来得及闭眼。
  感受那热茶从脸上坠落,渐渐变冷的寒凉。
  惊意远从回忆中抽出,深深看着这一幕,实在眼熟,只是如今澜影失忆,灵力全无,竟丝毫感知不到他的靠近。
  若在从前,玉流光修长的手指早已扼住他的脖颈。
  浑身带刺。
  惊意远整理衣物,踏入院中。
  “……澜影。”
  他不习惯地用着万俟修的嗓音。
  那样怪异。
  闻声,玉流光倏尔睁眼。
  ——不知是该说他敏锐,还是这位扮的实在不到位,怎会有人一开口就暴露?
  平白要他多几付几分心去演戏。
  就是不知具体是哪位——青年放下托腮的手,状若无事地寻声回头。他伸出手,“回来了?今日衣裳洗这般快?”
  惊意远从前与他相处时从未见他主动伸出手,因而当下看到他这样还愣了一愣,随后才敛去嫉妒地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哑声道:“嗯……饿不饿?我去为你做些吃的。”
  修仙之人大多辟谷,无需进食。
  惊意远自己自然是不需要吃的。
  如今这条件反射脱口而出的话,还是他这几日观察他们相处得知,再过小半时辰也是人间进食的时间了。
  青年失了仙骨,丢了灵力,无法辟谷,需得吃些好的才能温养身子。
  看他点头,惊意远便紧握住他的手,送他回屋中。
  【提示:气运之子[惊意远]愤怒值-10,现数值 90。】
  【提示:气运之子[惊意远]愤怒值-10,现数值 80。】
  提示音熄灭,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下,您会使这些吗?”
  做饭就得生火,柴房中,惊意远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灶。而下属则站在一侧环顾这万俟修早已劈砍好的木头,相当怀疑。
  “……”惊意远道,“没打算做饭,这些食物都不如一颗丹药有用,我变些出来,再用术法生个火,冒个烟。”
  “若仙尊发现味道有异呢?”
  “我自有理由。”
  惊意远用术法生了火,一股脑将这木头往灶里塞。
  都塞了这样多,总能燃大火了吧?谁知在惊意远皱眉的凝视下,这火竟然慢慢熄了,只有呛人的烟从囱里冒出。
  惊意远神情难看地离开厨房。
  “殿下,这……”
  属下欲言又止。
  ……总觉得成为万俟修的第一天,魔尊大人就要因为没有生活常识而暴露了。
  惊意远不与自己为难。
  他心平气和,“站一会儿再回屋告诉他做好了。”
  属下:“……如此,也好。”
  惊意远回到屋中将早早变出的热菜端了进来,非万俟修常做的那些,而是修仙人士爱吃的带灵气的吃食。
  他做好了被他询问的准备,然而坐下后青年却未发一言,自然而然接过他递去的筷子,咽下他夹的菜。
  仿佛因为足以信任万俟修,所以连问都无需再问——感情便这样好?
  惊意远紧抿着唇。
  而他若再开口,倒显得怪异。
  玉流光尝着这味道陌生的菜肴,只觉得这位演技实在不行,若是万俟修,此时他不该如此无言,他会开始讲述今日所做的一切,虽然聒噪了些。
  而惊意远就说了两句话。
  “味道如何?”
  “眼睛难受吗?”
  堂堂魔尊不知何时变得这样畏首畏尾,竟怕起多说多错,怕他发现。
  一场晚饭下来静得不像自己。
  惊意远未打井水洗碗,照例用的法术,包括沐浴的热水,也统统用法术完成。
  他有预想青年沐浴应当需要帮助,毕竟眼盲,可却没想到他与万俟修已经娴熟成这样,嗓音轻轻柔柔又理所当然,叫他帮助解开腰绳。
  惊意远木着脸。
  他忽然想,若当初率先在这长宁村发现失忆的他的人是自己,而非万俟修,是否一切会不一样?
  何至于他此刻扮演得满心妒忌,连自己都膈应起来,想到他将他当成万俟修,心里头就如同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偏生还得咬碎骨头应了这一声“万俟”手伸向他腰间,助他解开这一扯就松的腰绳。
  渐渐,衣物褪去,惊意远的所有视线都被雪白占据。
  青年踏入那温热的水中,浑身的肌肤都被蒸出绯色,两条腿修长笔直,尾椎以下饱满惹眼,惊意远盯着他,渐渐呼吸湍急,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
  这些时日,他与万俟修便是如此?
  亲近到毫无距离了。
  “万俟?”
  惊意远的手紧紧抓在木桶边缘。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按得裂开。
  “万俟,你今日话好少。”
  惊意远燥热到发麻的大脑渐渐冷却——他现在是万俟修,青年与万俟修亲近到毫无距离,便是与他亲近到毫无距离,因而——
  惊意远俯下身。
  他吻住他湿热的唇,急促的呼吸嗅闻他身上的气息,随后将掌心紧紧贴在澜影仙尊被水沾湿的后颈上。因眼盲,对方第一时间并未意识到,等到惊意远意图撬开他的唇齿时,他才将手从水中伸出。
  “哗啦!”
  水珠四溅,修长雪白的手臂出现在惊意远视线中时,他第一反应以为青年会环住自己的颈部,毕竟他和万俟修的关系……谁料,先是一阵透着凉的风袭来,随后这只湿润的掌心轻轻拍在了他脸上。
  “你在做什么?”玉流光问。
  惊意远松开他的唇,微微撤开一点距离,一时反应不过来,被他轻轻拍着脸。
  他滚动喉结,盯着青年那双毫无光泽的盲瞳,“我……”
  “万俟,白日你不是说,你若吻我,或是想与我做亲密之事,我可以推开你打你么?”
  玉流光无辜地问:“虽然不知你为何忽然说这些话,但按着我的理解,我们这段时间应当不能做这些才是。”
  “……”
  万、俟、修。
  去赴死还要留下绊脚石。
  惊意远方才还当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推开他,那刹那血液都凉了,却不想原是这样,他又一次被当做万俟修,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白日那是随口一说,我怎能忍住与你亲近,那些话便不作数了,好不好?”
  “唉。”玉流光说,“今日你不太像你……好罢。”
  他伸出胳膊,湿润的手抓住惊意远的交领,而后热腾腾的气息扑去,透着缠绵悱恻的香,惊意远瞬间用力搂住他,掌心陷入他柔软的肌肤,低头啃咬他的唇齿,像是要将玉流光里里外外染上自己的气息。
  沐浴沐到最后,这木桶里的水几乎全洒在外头了,将屋中沾湿一片,惊意远毫不在意,施个法术的事,他专注于眼前,将青年打横抱至床榻上。
  这床不仅窄,力道重些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实在委屈澜影,既然四象宗得寸进尺,他早晚要带他回魔界,享荣华,享敬仰,锦衣玉食。
  澜影仙尊永远是高高在上的澜影仙尊。
  “万俟……”
  惊意远低头贴着他潮热的额。
  两人呼吸交织,已经不知亲近过几轮,都带着湿汗,青年浑身轻颤着,方得以有空发出哑气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太对。”
  “什么不太对?”
  惊意远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他脸上和唇上。
  然而下一句话,直叫他掐着他的腰妒上心头。
  “觉着有些胀,弄到……”
  他含糊不清地说,“昨日还没这样,怎么这东西还能有变化的……”
  惊意远:“那是昨日舒服还是今日舒服?”
  “莫问这些……”
  惊意远非要比,还咬着他的耳问具体差距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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