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视线内烧着绿檀烟熏的鼎消失,他周围的一切迅速有了变化,手腕一紧,他被一道看不清脸的人影拉入怀中,强逼着接吻。
  这人横冲直撞,气息都透着寒冷之气,他的舌尖都状似要被对方吞入腹中,又舔又咬的,叫人难以招架。
  青年蹙眉,呼吸被掠夺,喘息声逐渐紊乱,他抓着对方冰冷的手,用齿尖去咬。
  血腥气瞬间充斥在口腔。
  眼前模糊的人影停住,片刻,松开了他。
  对方开口了,声音竟异常平,毫无起伏,不似人间人。
  “你以为,我是谁?”
  青年并不言语,只是一擦唇上属于另一个人的鲜血,垂眸凝去。他放下手,再抬起时,天光已然出现在他手中,锋利的剑尖对准那人。
  那人望着这剑。
  他道:“谁都行,连你师尊都行。偏生不记得我,只有我于你而言是不足以放在心上之人吗?”
  寒光剑影,映出那模糊人影中的墨色双瞳,他说:“可我被你教化成这样,负了凌祝之名。”
  “唰——”
  虚幻的幻境被这一剑斩得四分五裂,那绿檀鼎重新映现在青年眼中,剑尖一转,被那人用手抓住。
  净一浑身遮得干净,黑袍不露半分阵容,唯有那双墨色眼睛平静得像不起波澜的死水,盯着他。
  抓剑刃的手流淌出血液,他却像行尸走肉般,感知不到半分疼痛。
  他唤:“澜影。”
  声音像那佛门清净之地回荡的禅音,“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摆手][摆手][比心][比心]
  第161章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净一如此问。
  隐蔽世间的佛门从不介入凡尘俗世,净一那时于佛门修行数载,亦不曾入世。
  他生在佛门,长在佛门,平素修行便是跪于殿中静心诵经,不曾下过山,见过最多的人除殿中主持,便只剩下抬头可见的佛像。
  可从有一年起,似乎门中变得有所不同起来。
  隐蔽尘世的佛门倏忽来了一外来宗派修士,那宗派是曰四象宗,来人共七名,时日已久,其余六名日姓甚名谁净一已记不太清,他唯独记得玉流光,亦是这个扰乱自己修行之人。
  七人来得低调,却也不甚低调,有的人生来便容易招至呐喊喧嚣,哪怕白衣清眉,言少孤高,可仅是走在路上,便颇夺眼目。
  那时澜影还非如今名望颇高的澜影仙尊,两人见了面,一来二去莫名熟稔起来。
  澜影偶尔会在殿中陪他诵经。
  净一从未见过外来之人,同人交往的习惯可谓少得可怜,尽管面上不显,可同澜影交流时,他感到僵硬,澜影的一个停而盯的目光、偶然交碰的手指,衣襟的香气,都扰着他的清心。
  他心乱,烦闷,又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否是主持口中的凌祝转世。
  凌祝为上天诸佛,名姓贯彻修真界,若是这样的人,定不会为这些所扰。净一前去问主持,主持只看了他片刻,说:“这是你的劫。”
  渡过去了,便是凌祝。
  未渡过去,便是净一。
  劫,是为劫难。
  净一回到殿中,方在沉凝。
  澜影道:“第一次见你皱眉。”
  他回头,不知他是何时来这儿的,沉默几息,净一说:“我有一劫。”
  澜影:“我也是。”
  “你也是?”
  “桃花劫。”澜影如此说。
  净一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听着他解释:“这劫……多情道的必经之路。”
  净一:“你上回说还未定修哪条道。”
  “现下定了。”澜影淡淡道,“过些时日我要回四象宗,师尊教我入道后,便定了。”
  净一怔住:“你要走?”
  “我非佛门之人,自然要走的。”
  净一想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时日有他陪着诵经,以至叫他忘却这回事,主持说这七人是来修心悟道的,过些时日,自然要走。
  净一垂下眼眸。
  那心乱烦闷之感倏忽又涌了上来,如同杂乱的线条,他按着指腹上的圆滚佛珠,终是不发一言,跪下闭眼诵经。
  身侧人是何时离开的他也不知。
  经文停息,他睁眼,从辰时萦绕梵音的大殿起身,走到外面听到议论,才知四象宗的修士都离去了。
  一瞬间,净一心口仿若空了一块,哪怕打着手中佛珠,心中念诵再多经文,这心乱烦闷之感也始终散不去。
  散不去,散不去,他只得回到殿中,闭眼听梵音,有人于他身侧放下一物,“玉仙人留给你的。”净一拨弄佛珠的手一停,未睁眼,等那人离去了,他方才不稳重地将东西捡起来。
  竟是一颗上好的前年灵桡檀珠。
  他捻在手中,将这珠用绳串吊起,佩于颈上。
  再几年下来,佛门就如以往那般清净,净一有时以为自己早忘了那短暂的几月,可离了佛像,他取出颈部的檀珠,又陷入失神沉默中。
  为何会如此?
  他问自己,问佛像,问主持。
  主持只道:“你的劫。”
  净一便钻研渡劫之法。
  几年之后,听闻四象宗又派人要来,净一听闻此事,觉着澜影应该不会再来了,他早已修心悟道。这次来的,大抵是新修士。
  一大早,净一游荡在佛门外。
  远远瞧见几张陌生面孔被人带了进来,他一一数去,只觉失望,人没来。
  净一垂眸转身,将那些喧嚣之声抛去,他回到诵经大殿,甫一在拜殿跪下,便听得身侧传来拔剑之声。
  剑与剑不同,澜影曾同他说过,每把剑的拔剑之声各有深浅,有的清脆,有的开剑便透着浓烈的杀意,就如名曲十面埋伏,是以这声一响,净一便滚动了喉结,站了起来。
  他记得这剑声。
  望去,这方大殿由四根大柱支撑,分别立于四个方向,澜影便靠着其中一柱,灯黄影暗,垂眸扫剑。净一只一眼便看出,他的长发同从前略有不同,一侧竟束了麻花状敛在后方,发冠银白,发带暗红,非轻飘白衣,而是束身的劲装,就凡尘如神无影去无踪的侠客。
  净一站了起来,凝着他看了许久,良久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来了。”
  “早来了。”长剑入鞘声落下,青年走到佛像下,净一才发现他衣上沾着点血,“干什么去了?等了你一个时辰。”
  净一偏了下头,没回答,又移回来:“血是哪来的?”
  “天珑城遇到个妖,它的。”净一未下过山,亦不知天珑城是哪座城,闻言不答。好在两人虽几年没见,如今见着了也不觉陌生,澜影问,“所以你刚刚哪去了?”
  “……”净一见没法不答,只好说,“四象宗又来人了,想去看看你来没有。”
  澜影:“想我?”
  “……”
  在表达情感上,净一向来有点吝啬。
  就如同他当初心乱烦闷,也未曾同澜影讲过,怕他觉着自己怪。
  净一不语。
  澜影便自顾自道:“我很想你。”
  心跳倏忽快了起来。
  净一凝向他,跪了下去,澜影蹙眉后退,净一垂眸转向佛像闭眼诵经,诵了会儿,怕人不见了,又睁眼。
  他问:“下次什么时候走?”
  “明日。”
  “……”
  明日是明日,可再来又是后日,净一发现澜影如今当真是成了个侠客,隔一段时间回来时,身上总带点血,虽然他不曾知晓山下一切,却也乐于听澜影提起那些奇奇怪怪的恩怨。
  有次讲到情之一字,净一碰巧在澜影颈上看到一道红痕,还以为他受伤了,于是用指腹去揉弄,揉得口干舌燥,还以为是殿中温度太高,却不见澜影瞧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思熟虑的思索。
  那日,净一便做了个梦。
  梦中,他用自己捻动佛珠的手去揉弄澜影的身子,浑身上下……几乎都揉弄了个遍,肿的肿,红得红,热得二人浑身湿汗,气氛都黏着起来。净一惊醒,喘息,他为佛修,忌淫忌荤,怎会做出这样不知羞耻的梦?
  那日后,他见着澜影都眼睛闪烁,不敢直视。
  在梦中,他那样欺他,将人欺得脸都红透了,怎好再面对他?
  净一如此想,可却按捺不住日日同澜影在殿中诵经。
  有时人下山行善,他还心神不宁,经文都诵不下去了。
  他、他——
  “接吻吗?”
  这日亥时,两人于殿中一个跪坐,一个静坐,净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僵硬地转头看他,目光犹如黏在他唇上似的,短短几息,已经想到这唇要怎么吻才合适了。
  净一频繁捻动手中佛珠,“……佛门禁欲。”
  “那算了。”
  净一不答,沉默几息,盯着他的唇。
  佛珠掉在拜殿上,他在昏黄的烛火中将澜影拉入怀中,毫无经验地去碰他的唇,嘴唇和嘴唇的触碰不够,又试着用力道去挤压,吮吸,他在做什么?已然不晓,仿佛这么多年,这些时日,只有这个才能抚平他心口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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