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我来看看父皇。”玉流光偏头轻声说,“这是废黜儿臣太子之位的诏书么?”
  蕙后沉着脸道:“何止,还有立玉岐筠为太子的诏书。”她冷冷道:“未印玺便算不得,本宫将它拿去烧了。”
  “母后。”玉流光思索道:“放回去吧。”
  蕙后皱眉,不解地看着这孩子。
  玉流光说:“我有办法。”
  蕙后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出于信任,还是将两份圣旨悄悄放了回去。
  离开太极殿时,廖硒跟在后头,不知要不要一道离开,这时青年忽然回头看他,“大人。”
  廖硒立马:“殿下。”
  “父皇还能站起来么?”青年声音很轻。
  廖硒却听得一清二楚,并答:“殿下是如何想的,答案便是怎样的。”
  ***
  皇帝昏迷五日,状况急转直下。
  人在当夜醒来了,可是却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太医跪在地上为陛下把脉,手都抖了,陛下气相衰微,脉搏孱弱,恐怕、恐怕……
  “太医,父皇如何了?”
  太医跪着回头,“殿下,王爷。”
  来人正是玉流光和玉岐筠。
  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看着二人:“陛下恐怕……”
  玉流光沉默片刻。
  他挨着玉岐筠,轻声说:“各位先出去吧。”
  太医站起身:“是。”
  其余人也跟着出去,关上了门。
  一室寂静。
  皇帝躺在床上,一双浑浊的眼球黏在青年单薄的身形上,他竭力发出声音,喉咙嘶吼,可却说不出成型的句子。
  “可难受?”
  玉岐筠手臂上被人紧紧挨着的力道撤去。
  他转头去看青年,青年走到皇帝龙榻边,垂头看着发不出丝毫声音的皇帝,如此问他。
  玉岐筠跟着走来。
  皇帝转动眼球,去看玉岐筠。
  他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是一起来的。
  “再过段时日,儿臣便要过那弱冠之礼了。”
  青年坐在龙榻边,“父皇想好送儿臣什么了吗?”
  皇帝说不出话。
  “皇兄。”
  玉流光抬头,“帮我取一下那上面的东西。”
  玉岐筠此番跟他过来,是为站在他后头撑腰。
  他比谁都清楚,父皇过不去今夜了。
  父皇驾崩后,流光为太子顺利登基,无人能置喙什么,更别提玉岐筠一直伴在左右,他这个皇兄都未觉哪里有问题。
  玉岐筠回头看了眼他指的方向。
  顿了顿,他上前取过两件未落印玺的诏书。
  玉岐筠打开看,眉头登时便皱起了。
  废黜太子,改立太子。
  他去看流光,“你什么时候看到这个的?”
  “前几日。”青年接了过来,从袖中取出玉玺。
  皇帝眼睛一下就睁大了。
  “印么?”
  青年抬起狐狸眼眸,将立玉岐筠为储君的这份诏书展示给他看。
  他说:“皇兄,想继位吗?”
  “……”
  玉岐筠面无表情,将这两份诏书都扔进了炭火里,以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而后他轻言谴责,“第几次试探我了?”
  “没有试探,真心的。”
  青年若无其事取出第三份圣旨。
  他是储君,继位理所应当,但还是起了一份继位诏书,要皇帝亲自印玺。
  皇帝在龙榻上疯狂挣动。
  看着他的目光几乎要吃人。
  从为自己祈福的九子,到窃他玉玺的太子,皇帝恨不得叫哑了自己的喉咙,去斥问他怎么敢的!可是他用尽全身力气,也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玉流光将玉玺送到皇帝手中。
  他低垂着眼睫,将圣旨印玺处对准玉玺。
  “父皇过不得儿臣二十岁的生辰宴了。”
  他说:“既也不给儿臣送生辰礼,儿臣便自己送予自己。”
  “这份生辰礼,儿臣很喜欢。”
  玉流光站起来。
  他看向皇帝的眼神很平静,皇帝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漠然的一面,好像躺在他眼前的不是天下至尊,不是他的父皇,只是一粒尘埃,一片树叶,什么恨啊憎啊通通没有。
  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他。
  看得皇帝心生恐惧,从呼吸湍急,双手直挣,到最后呼吸平息,睁着眼不再有任何动静。
  作者有话说:[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184章
  皇帝驾崩了。
  候在外头的太医和宫人尚且不知这个消息,只是顶着烈日心思浮沉,无端焦躁,直到太极殿大门向两边敞开,他们才匆匆抬起眼,看见常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迈着小步走了出来,面色凝重,手中拿着明黄色圣旨。
  天地倏尔一静。
  众人霎时齐齐跪地,听太监高声宣读陛下拟下的继位诏书,一份没有任何异议的继位诏书,太子流光继位,登基大殿过后大赦天下。
  廖硒刚来此便听到尾声。
  春过一半,烈日灼心。
  他擦了擦额头上冒的汗,透过太监去看门后尚在太极殿中的清瘦青年,青年正随声而出,眉眼平静,一身素净白衣,像是特意为先皇换的。
  廖硒见状加快脚步赶到众人跟前,随即利落跪下,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中静了一秒,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陛下万岁——”廖硒跪俯在地,未注意到身后太医宫人是如何看他的。
  不过即便是看到了,也毫不在意。
  蕙后等这一日久了,他何尝不是。
  众人跟着跪俯在地,心说廖硒这些年跟在先皇身边,深受重用,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先皇驾崩,他竟毫无心痛,还立刻便对新帝跪了下去,虽说此乃寻常,可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玉流光垂眸看了眼这些人跪俯的身影,偏头同玉岐筠说:“后宫尚还不知此事,等会儿我们……”
  话未落地,他的手腕忽然被玉岐筠碰了碰。
  太极殿外艳阳灼目,两人便站在这门内,往前一步便落到了阳光中。
  这太极殿生冷,好似龙榻上的先皇散发的不甘阴气,玉岐筠用轻微的力道碰了碰青年的手腕,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为他保暖。
  只是这次,力道格外轻。
  青年声音停顿后,便转头同他对视,玉岐筠看着他年轻细腻的眉眼,反而掀唇,唤他:“陛下。”
  随后便松开了他的手腕,去撩衣摆,竟是要跪下行礼。
  于玉岐筠而言这再寻常不过。
  待流光登基,他们便是君臣了,众人在这看着,玉岐筠定是要行这个大礼的,否则传出去,都以为他这位皇兄对新帝心有芥蒂,才故意忽视对他的礼节。
  玉岐筠跪也是跪得心甘情愿。
  反正私底下,他没少这样。
  “皇兄。”
  玉岐筠还未弯身,青年已先扯住他的衣袖,随后冰凉的手指攥住了他的腕骨。
  他下意识抬眸,竟是怔了一下。
  “不用。”青年低声对他说,“我们不用拘这个礼。”
  “你不止是皇兄,更是……”
  更是什么?玉岐筠自然知道这个答案,可看青年闭着嘴,故意觑着他不往下说,还是有种不合时宜想招惹他的冲动。
  门外众人跪地俯身,新帝未免礼无一人敢抬头。
  是以他们根本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
  玉岐筠扫了眼外人,低声说:“私底下如何都行,可大庭广众下,皇兄若不拘这个礼……”
  “若方才在殿中,玉玺印的是立皇兄为储君的那份圣旨,现下皇兄便是新帝了,你也会要我行礼么?”
  玉岐筠立刻沉了脸,“自然不可能,这辈子你不可能矮任何人一头。”
  说完,玉岐筠反而是抿直唇线看他板脸了,玉流光话语轻飘飘,“所以,别为难我了。”
  “……”玉岐筠终是直起身。
  他松开他的手,将他轻轻推到阳光底下,到太极殿门前,要他去独身面对这些跪俯在地的臣民。
  艳阳刺眼,落在青年纤长的眼睫上,乌发上,鼻尖上,像染了层神圣的光晕。
  【提示:气运之子[玉岐筠]愤怒值清零,恭喜任务完成 2/5!】
  众人头压得更低,几乎要磕碰到地面,终于在这时,他们听到了新帝嗓音。
  清澈、年轻,又那样从容贵气,而平静。
  “免礼平身。”
  众人高呼谢陛下,起来时被刺眼的艳阳照得有些恍惚,叫他们意识到,原来皇帝是真的驾崩了,前后不过一月而已。
  有人悄悄去看年轻的新帝,有些担忧。
  新帝身子骨弱,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青年偏头吩咐几个太监,叫他们去知会各宫娘娘和皇子,没多久蕙后就来了,神色上的欣悦几乎掩盖不住,不过她还有分寸,未当着众人的面嘲讽已逝的先帝,只是徘徊在太极殿中,偶尔扫一眼龙榻上已了无声息的先帝,掩着唇笑,眼神暗含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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