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直视着他,比于怆眸色要浅的褐色瞳孔幽深的像望不到底的沼泽地。
  可脸上却在对他笑,“陆先生,我哥哥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吧。”
  一语双关又悠长的语调倒是很符合一个贵公子高高在上又临危不乱的特质。
  “没有。”他礼貌地笑了笑。
  像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用别人来言明情况的,早就一手查了个彻底。
  更何况,对方是个非常极端的兄控。
  极端到什么程度,因为于怆的一些特殊情况,于舛哪怕在于家腹背受敌,里外承受着可怕的压力,他也以一己之力将于怆带了出来。
  而当于家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大部分的股权给了于怆。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都是身边敌人越多,信任的人越少,哪怕是至亲,也要恨不得将所有的权势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却不惜如割肉一般分散自己的权力,也要让于怆站在至高的领地。
  事实证明,他护得住于怆,于怆也站的稳那个位置,不是什么一戳就破的纸,而是牢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直到现在,于舛仍是单独和于怆住在外面,余恣明几次三番的被于怆关起来,又三番两次的跑出去,很难说这里面有没有于舛的手笔。
  书里直白地写过,他一点都看不上平平无奇的余恣明,觉得对方给不了于怆想要的东西。
  于舛不再和他多谈,很快就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似乎刚刚那短短的三言两语也不过是因为他比余恣明要值得高看一眼而已。
  他不由得挑了下眉,弯起眼笑了笑。
  “守好,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
  “是!”
  于舛高贵的没有分给他们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走进了病房,高大健硕的保镖立即守在病房两侧,巍峨的像两堵墙。
  余恣明有些怕于舛,但和面对于怆的怕又有些不一样,目光明显复杂许多。
  陆一满没有为别人守门的兴趣,既然于舛来了,他就准备离开了,可看一眼单薄的余恣明,他又停下脚步,缓下声音问,“恣明,你要在这里等吗。”
  余恣明纠结地看向面前被守的密不透风的门,抿了抿略白的唇,低声道,“不用了。”
  “那好,我送你一起出去吧。”
  他温柔的像个谦谦君子。
  这给了余恣明极大的勇气,他捏紧肩上的衣服,暖意重新填满他的身体,他看着面前耐心注视他的双眼,鼓足勇气说:“一满哥,你……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
  说到后面声音变小,脸悄然红了。
  朋友的那间旧房子他不打算回去了,之前在那里发生的一切让他产生了阴影,他现在急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陪伴在他身边安慰他。
  他忐忑地看着陆一满,对方那双眼睛润泽的像映着月光的湖泊,却不知怎么的,同时也装进了月下的冷清,淡淡的不带几分温度。
  就在他逐渐变得不安的时候,陆一满开口了。
  “好啊。”
  他抬起头,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他顿时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
  ……
  陆一满住的是个很精致的独居公寓,暖色的窗帘,柔软的地毯,几盆带着生机的绿植,包括墙壁上的挂饰与阳台上的风铃都不由得让人心生暖意,卸下心防。
  余恣明一进来就缓下神情,舒适的安全感包裹着他,等陆一满拿好换洗的衣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沙发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看到陆一满,他连忙站起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很累了吧,这些衣服都是新的,吊牌还没拆,你可以暂时先用着,我帮你把休息的房间收拾出来。”
  陆一满并没有责怪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这让余恣明心下微酸,不由得涌起一股冲动,如果当时他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会不会……
  他接过手里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抚慰了他的心,抬起头的时候,冲动的话语涌到嘴边,但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他又咽了回去。
  “一满哥,这衣服……”
  “我不设计男装。”
  毫不犹豫的回答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一顿,略有些干巴巴地抿了下唇。
  “这……这样啊。”
  他们同一个学校,却是两个院系,算是邻居,陆一满学的是设计,他学的是油画。
  安静的空气逐渐将温暖的氛围打破,余恣明扭过头,略带几分慌忙地说:“那我先去洗漱了,谢谢一满哥。”
  看到他有些匆忙的背影,静谧中,留在客厅的陆一满低头看着被脚印弄脏的米色地毯,眸中一片平静。
  陆一满准备的客房是书房里的榻榻米,正经的客房很难临时收拾出来,因为他这里并不留宿,连算是“狐朋狗友”的彭多多来了也是睡沙发。
  书房的榻榻米是因为他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看书,有时候暖融融的阳光晒的人舒服了,他便会躺在上面浅眠一会儿。
  之前的“陆一满”没有这个爱好,这个榻榻米是他来了后新装的,床垫和被单都是新的,还没有用过。
  “客房暂时不能用,就委屈你先在这里住一晚了。
  陆一满穿着浅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口,他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身高体长地站在那里,平白的有一种清贵的斯文气。
  余恣明回头看着他,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好脾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陆一满一举一动都勾的人心动不已。
  连说话时上下滚动的喉结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样冷白的皮肤,如果嘬上一个吻痕,一定是动人心魄的好看。
  思想的偏移让失神的余恣明面红耳赤地低下头,他还是个清纯的男大毕业生,很难管住自己的心。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吗。”
  光影中,陆一满纤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镜片上一闪而过的冷光让余恣明心口一跳,一瞬间腰酥腿软,心里小鹿乱撞。
  第7章
  待回过神的时候,余恣明已经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
  他抿着唇,心跳如鼓,之前压抑下的悸动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上翻涌,连带他的思绪都变得迷离起来。
  “一满哥,我……”他张开湿润的唇,与陆一满不过一寸距离,对面身上的淡香让他有些意乱情迷。
  只差一点,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呼吸,却忽的一僵,整个人好像被冷水浇透,彻底清醒。
  陆一满站在门口,背对客厅的光,明暗的光线从他高挑的身体与门框投下,汇成一道暗色的阴影。
  他就这样默然地看着他,不动不避,却形成一堵不可触碰的墙,一如他那双隐在镜片后清亮却淡漠的眼睛。
  余恣明猛地一激灵,心脏极速下落,几乎是有些快速的后退几步,压缩的空气才重新流通,让他重拾呼吸。
  可遥远和冷淡又带着天然的吸引,陆一满在冷光下微开的领口与挽起袖口的手腕像引人触碰的禁.忌。
  余恣明又有些不甘心。
  “一满哥,我……”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
  温柔的声音轻轻落下,却像投入湖泊的冰。
  余恣明脸上的微红终于褪去,变成没有几分颜色的白。
  短暂的静谧过后,这一次,他彻底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陆一满的眼睛。
  “一满哥,晚安。”
  “晚安。”
  门“咔哒”一声关上,余恣明睁着眼睛看着地板,失落与茫然翻涌起伏,久久都没有平静。
  ……
  第二天余恣明被暖融融的太阳照醒,秋雨过后,明媚的阳光沁人心脾。
  昨夜的一切好像都消失不见,他心情轻松地起身下床,还细心的将榻榻米上的被单叠好。
  外面很安静,没有人在,他在浴室洗漱的时候看到了洗衣机里自己换下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脸红,想着不能连这样的事都要麻烦陆一满,便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准备去晾晒。
  与客厅相连的阳台很宽敞,尤其是清晨初升的阳光渐渐升起的时候,这里能窥到日出的盛况。
  这样的环境无疑会让人心生愉悦,想着居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也是一个温柔又充满耐心的人。
  余恣明心里一阵柔软,抱着衣服走到阳台,却不经意被一块柔软的布料擦过脸颊,他茫然地停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
  那是一条质地上乘的黑色领带。
  ……
  陆一满推门回来的时候,余恣明正在阳台接电话,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还有些空白。
  “一满哥,于怆他想见我。”
  他站在门口,看到对方头顶的那条黑色领带随着风轻晃,又缓缓的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眼尾一弯,温柔地问:“那你想去见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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