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说完这句话,盛庭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和沈臣豫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猛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快步走了出去。
晚风瞬间吹起他单薄的家居服,勾勒出他清瘦而紧绷的背影。
盛庭恼火又绝望地闭了闭眼,从阳台桌子上剩下的半包万宝路里抽出一支点燃。
抽了一口他的手又忍不住发抖。
他绝望地再次合眼。
他很久不抽万宝路了。
上一次抽万宝路还是刚和沈臣豫结婚不久,抽了一半被拉易感期的alpha走按在沙发上()了,事后他扔了沙发,也戒了这个牌子的烟。
寒冷的风呼呼吹在他脸上,盛庭恍惚起来。
那时候沈臣豫还会冷着脸骂他下贱。
原来一晃,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已经久到,沈臣豫知道了一切。
……
……
沈臣豫没有跟上去。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盛庭在阳台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急促地摸起烟盒,抖出一支烟,低头,用微微发颤的手点燃。
猩红的火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映照着盛庭苍白而疲惫的侧脸。
空气里,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夜风的凉意飘散进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沈臣豫想。
他又惹这个omega生气了。
一如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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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拉开,又合上。
盛庭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烟草味回到室内。他没有立刻看向沈臣豫,只是沉默地走到客厅中央,背对着他,仿佛需要借着这短暂的间隔积蓄勇气。
沈臣豫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落在盛庭清瘦而紧绷的脊背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重。
良久,盛庭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眉眼低垂着,避开了沈臣豫的视线。
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平静:“我分化是在高三。”
“……遇见你,在那之前。”
omega整个人在此刻像易碎的琉璃,仿佛一碰就会碎裂。
他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开始缓慢地、破碎地讲述那个被掩埋已久的故事。
“一开始,我并不觉得分化成omega有什么问题。我没有那么想要继承盛华。”
“他对我母亲也大方,我没有想太多。”
“直到我分化。”
“盛群……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似乎那个词汇本身就带着肮脏的粘腻感,难以启齿,“……他开始找各种借口接近我,暗示我……说一些……恶心的话。”
沈臣豫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泛白,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母亲知道……”盛庭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她的确帮我从中斡旋,但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只能忍。”
他的语气平淡,却正在诉说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
“我试过反抗,躲着他……但一直到盛昊宇分化了,他就变本加厉。有一次……他差点……”盛庭的声音哽住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那段可怕的记忆压下去。
再开口时,声音更加沙哑:“……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盛家。”
他终于抬起眼,看向沈臣豫,眸中尽是孤注一掷后的释然:“偶然的契机,我在盛昊宇生日宴上见到你。我立刻想到,沈家尊贵,盛群得罪不起。”
“沈臣豫,你的出现,像是老天对我垂青。”
“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所以……我算计了你,得到了标记。后来利用了信息素匹配度的报告,取得了你家人的同意。”
“我知道这很卑鄙……但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能一走了之,我还要保全母亲……嫁进沈家是我当时的唯一办法。”他垂下眼帘,声音渐低,“……利用了你,抱歉。”
沉默再次降临。
“……”
沈臣豫闭了闭眼,这些话他在来之前,其实已经能大差不差猜到了。
但直到盛庭亲口说出来。
他才发现,那种钝痛。
像是要刻进他的骨里。
第75章 为你着迷
沈臣豫回想这些年。
脑海中浮现的,只有自己对盛庭的刻薄和误解。
他们之间好像只有误解。
全是误解。
“……你……”沈臣豫的声音低沉沙哑,他说不下去了,“我……是我该说……”
那些他曾深信不疑的、对盛庭的指控,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和残忍。
他向前一步,想要靠近盛庭,却在他微微后退的动作中僵住了脚步。
盛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极其疲惫的笑容:“不,不是你。是我先开始的。我利用你在先……是我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上。你后来的……反应,很正常。”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怪你……”
沈臣豫的心像是被盛庭那句轻飘飘的“不怪你”狠狠刺穿。
这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揪心。
他看着盛庭脸上那疲惫到近乎麻木的笑容,看着他那双仿佛已经对所有事情都失去期待的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知道盛庭想要什么。
但他不能接受就这样结束。
绝对不能。
“我……我也不知道现在说这些话,究竟还有没有意义。”沈臣豫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他这辈子大概从未如此坦诚、如此笨拙地剖析过自己的内心,“但是,我至少希望,你能知道我的想法。”
他苦涩地笑了笑。
“我承认,最开始……我讨厌这段婚姻,讨厌被算计,也……迁怒于你。我觉得你和我见过的那些汲汲营营的人没什么不同,甚至更可恶,因为你真的算计到了我头上。”
他的话语直接得近乎残忍,但盛庭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已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沈臣豫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复杂,里面翻涌着困惑、挣扎,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后知后觉的情愫,“但是后来……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就变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有些漫无目的:“我讨厌你出现在我那些无聊的宴会上,可如果你不在,我又会觉得那场宴会更加索然无味。我讽刺你利用omega的身份捆绑我,但我……不否认对你着迷。”
沈臣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温柔和困惑:“是啊……我为你着迷。”
他看向盛庭,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和迷茫,甚至带着一丝痛苦的自我怀疑:“在我什么真相都不了解的时候。”
沈臣豫向前走了一小步,这一次,盛庭没有再后退,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仿佛被他震住了。
“盛庭。”沈臣豫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这在他身上几乎是不可思议的,“我……我今天才知道这些事情。我不是在可怜你或是同情你,我也不希望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对你有所改观。”
“爱上你是在这之前的事情。”
“对我来说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你受苦了——如果我早一些知道,我不会这样对你。”
“你可以少受很多委屈。”
他看着盛庭微微睁大的眼睛,看着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继续艰难地说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也很迟。”
“我也知道这可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和决定。”沈臣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干涩,“但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歉意。”
“还有,我的心意。”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盛庭完全愣住了。
他设想过沈臣豫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愤怒于被利用的彻底、鄙夷他不堪的过去,或者,最好的一种,或许是带着一丝愧疚的、冷静的同意离婚。
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没有怜悯,没有施舍,甚至没有因为得知真相而产生的、居高临下的谅解。
沈臣豫说,爱上他是在这之前的事情。
是一件很纯粹的事情。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那层包裹着他心脏的、用来抵御伤害的厚壳,在这份过于直白又过于珍贵的纯粹面前,竟开始出现细微的、碎裂的声响。
他动摇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地动摇了。
之前沈臣豫表达心意,他虽有心悸,却总觉得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那份心意是对那个被沈臣豫误解的、心机深沉的盛庭?还是说沈臣豫真的能够越过表象看透真正的盛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