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只是如此。”
眼前的人儿笑颜明媚,只是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应允,便能让其露出如此神情来,可当真是容易满足。
宵明唇边挂着笑意,“好,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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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门口挂着红灯笼,三生门上下一片祥和之景。众人围坐在那长案前,其中摆满了饭菜,这些大多都是出自卫芷溪与江写之手。
宵明位居主座,胥晏如挨在其身侧,按照辈分而下,江写左侧是谷筝,右侧则是周容。
周容一双眼眶泛着红,显然刚哭过没多久。下午时,整个望鹤峰都响彻着周容的哭声,不过此时再看她,又重新恢复那嬉笑模样,手里握着筷子,典型的记吃不记打,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饭菜。
“江师姑,容儿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容儿!”胥晏如那一声呵斥传来,立马吓得周容一激灵。
“师姐,今日便罢了,”宵明目光落在周容身上,点了点桌面,“想吃什么,叫江写夹给你便是。”
闻言,周容登时喜笑颜开,“多谢宵师祖!”
众人也跟着动了筷,江写没料到自己还要照顾师侄,这娃娃一会儿要吃鸡腿,一会儿要吃青菜的,是半刻不得安分,让她叫苦不迭。
而谷筝自从掉进莲花池里后,便也有了阴影,生怕这小羊角辫再惹出什么事端,牵连了跟着一并挨骂。
卫芷溪拿起桌上的酒,给胥晏如和宵明都倒了一杯。胥晏如拿起酒杯嗅了嗅,眼神一亮,赞道:“果然还是师妹这儿的桂花酿极佳!”
每年,宵明都会埋上一坛桂花酿,来年取出饮用。她平日里不怎么饮酒,只会在元旦这天小酌几杯。
“这酒刚温好,师姑可得多喝几杯。”卫芷溪也笑道。
江写也倒了一杯来喝,酒面上飘着桂花,闻起来香气馥郁,入口醇厚,不似清酒辛烈,更为甘甜绵密。
“好酒。”
她从未饮过酒,只听他人描述辛辣刺激,不承想这桂花酿如此适口。
“师尊,师姑!陈晃敬您一杯!”陈晃起身,将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状,其余几人,连同江写也起身。
“祝师尊师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张子辰说道。
轮到江写,那一双双目光落在其身上,对上宵明的视线后,江写默默垂下眼眸,思量许久后,才缓缓道:“弟子愿师尊平安长乐,自在无拘。”
“丫头,你是不是忘了师姑我?”胥晏如忽而道。
众人啼笑皆非,江写摸了摸发丝,干笑着补充道:“也祝师姑仙道之路势如破竹,修为猛进。”
胥晏如挥挥手,笑道:“我看你一门心思就是师尊,罢了罢了!”
说罢,江写便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此时,那熟悉的清润嗓音忽而喊了她一声。
“江写。”
“你去将丹心送来的陈酿取来。”
“是,我这就取来。”听此言,她那本送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下,起身去了屋里去取那坛酒。
放下了酒杯,江写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喝的有些醉了。走到宵明寝房门口,眼前都有些晕。这桂花酿太过适口,叫她一时忘了那终究是酒。
“丹心送的酒?那我定要多喝几杯,她这人最会品酒,快让我尝尝。”胥晏如已然喝到兴头上,见江写抱着酒坛回来,当即眼前一亮。
陈晃从她手上结果酒坛,为胥晏如和宵明满上酒。江写也坐回原位,不过待她坐下后,才发现自己的酒壶和酒杯不翼而飞了。
谷筝这时候压低嗓音偷偷道:“你走以后师尊叫我把你的酒杯撤了,看样子有些不高兴,是不是你方才的贺词说的太过敷衍?师尊生气了?”
“...不会。”江写心中一动,下意识抬眸看去,却与那人的视线一瞬掠过。感受到那目光偏移,自觉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她离宵明的距离太远了,隔着数人。就算是看一眼也费力,百无聊赖地摸着桌布,瞧着剩余的人同宵明敬酒,心思早就飘了远。
只是没想到,隔了如此远的距离,宵明还注意到自己喝了不少。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如何,她觉得脖颈连带着面颊有些发热,心脏也怦怦直跳。
“江师姑,容儿也要尝尝!”一不留神,周荣探着身子就要勾谷筝的酒壶。
瞧着那小羊角辫滴溜转的大眼,江写抬起谷筝的酒壶,防止被周容碰到,“你还小,不能喝。”
一双手抓空了,小脸直接鼓了起来,嘟囔道:“师姑小气!”
她不再理会这小家伙,那羊角辫自看无趣,跑去对面祸害陈晃和张子辰去了。
等周容跑开后,江写突然发现,今夜这谷筝是有些沉默过了头。除了方才那一通乱猜,便一直闷着。
“谷筝?”
那人只一个劲儿地喝着酒,碗里寥寥几片菜叶,显然也是很少动筷,只是喝酒了。
那人不似往常活跃,目光时不时落在对面那人身上,过后叹了口气。
“江写,我心里有些闷得慌,待会儿陪我出去透透气,好吗?”
瞧着那人目光所及之处,江写下顿时了然于心。
“好啊。”
第70章
恰逢此时望鹤峰来了客, 只见一青衣男子手提着两壶清酒踱步而来,进屋便笑道:“还是这儿热闹!我那些个弟子吃完便离去了,当真是无趣极了!”
“师兄来了, 快坐。”
卫芷溪腾出宵明身侧的位子, 又去后厨拿了一副碗筷。柳青云坐下后, 便将手里的糕点和清酒放到桌上, “都尝尝, 山下御糕坊的点心。”
说着话, 江写注意到,柳青云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收了回。她心中惑色一闪而过, 也未曾多想,恰好人多了起来, 便同最近的胥晏如说了一声, 和谷筝二人到了庭院里。
夜间微凉,一轮皎月挂在天边, 谷筝手里还拿着未喝完的半壶桂花酿。
“你是怎了, 说来听听?”
谷筝看着那四方的院子, 苦笑一声:“江写,你知我为何要来这三生门修道吗?”
“为何?”这她倒是的确不知晓。
“因为师姐,”谷筝默默倒了杯酒喝下,又淡淡道:“我与她自幼相识,后来她踏入仙道,我不想只是黄粱一梦,便求爹爹跟着来了...”
接着, 她将自己如何与卫芷溪相识,又如何自作主张, 不顾一切来到三生门修道之事,全都同江写讲了一遍。
江写只是默默聆听着,她没想到这二人之间还有那么一段往事,这些都是她不曾知晓的事情。
“我不后悔来这儿,曾经我想,踏上仙道后,有朝一日能持剑游历江湖,看遍天下万水千山。我对师姐之情,只是不该宣之于口的奢望罢了,”说着,她忽然沉默下来,“可是我爱她...我不想与她分离,我也不愿去看那万水千山了。抛弃了我向往的自由后,便开始怕了...”
她红着眼眶,酒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那人双手捂着眼眶,叫那奔涌而出的泪水浸湿。最后,那几近乎沙哑,透着绝望的嗓音才传来。
“你知道吗?我很累,我太累了。没日没夜地修炼,只是为了能再多活几百年,能与师姐白首不分离。张子辰说的没错,我是个巽木境都不会踏空而行的废物罢了。我无论怎么修炼,都难以精进一分!”
最后的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了出来。看着那人痛苦的模样,江写心中也不是滋味,张了张唇,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之前给你的朱果呢?你吃了吗?”
“……”
谷筝擦了擦眼泪,嚅嗫道:“那朱果...我给师姐吃了。”
“你怎么!”江写吸了口气,忍着没去骂她。
“师姐她,比我更想变强...虽然我不知她为何如此,但那果子,她比我更需要。”
江写叹了口气,本来那朱果给了谷筝,她怎么处置都由她定了,如此,也就没再多言。只是从戒指中又摸出一颗果子来,递给谷筝,“你把它吃了,就现在。”
谷筝看了眼那朱果,摇摇头,“这东西价值不菲,你还是自己吃了吧。我本就没有修炼天赋,吃了也是无用。”
“我是不想叫你早死。”江写叹了口气,瞧着那人一脸颓丧模样,将那朱果放到其手心上,“你不能就这样轻易认命,也别因此颓丧不前。若自己都放弃了,还有谁能救你呢?”
谷筝看着手里那颗朱果,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你说得对。”
瞧着那人心事开解,江写也打心底里为其高兴。这朱果本就是洗髓伐经用的,将她体内杂质剔除,会对修行更有帮助。如同那堵塞污垢之渠被清理干净一般。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谷筝会把朱果给卫芷溪吃了。
和谷筝将那半壶桂花酿喝完了,江写有些不大清醒了,便打算去后院洗把脸。毕竟待会儿还要和宵明到山下看花灯,若是醉的不省人事可就不好了……
正堂内,酒过三巡,宵明也有了几分醉意,她实现无意间扫向席间,发觉少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