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其实不太能确定。
和苏格兰的关系好像变得……欸、该说是变好了吗？
相处方式跟最开始比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少改变。
但是,很久都不会再对从前对方身上那股如影随形的阴沉感产生畏缩、不想靠近的感觉了。
是对彼此逐渐熟悉的原因吗？导致她看苏格兰带上了自己没意识到的滤镜。
有时候安静的苏格兰偶尔会给人一种平和的错觉。
比如现在。
低垂着眼专注保养手上乐器的青年觉察到落在脸上那道无法无视的炽热目光，稍微偏过头,被直勾勾盯了半天也不恼，反而主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打扰到你了吗？”
玩家摇摇头。
苏格兰看她否认，进一步试探：“或者……想弹一下吗？”
考虑到会因为不好意思选择拒绝,他说着，把贝斯往前递了递,到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
看着眼前的贝斯，伏见京己还是拒绝了，同时苦着脸表示：“我对弦乐器非常苦手呢。”
“会吗？”看她对假扮乐队充当对外的伪装的提议兴致勃勃的样子,还以为会是很热爱音乐，也熟悉几种乐器的人。
“就是因为不擅长，所以才会对乐队很憧憬啊！”不满地拉长声音抱怨一句，又觉得这么说有点丢脸，补救似的在后面又补充道，“欸、但也不是对所有的乐器都不擅长，在学校的音乐课上有弹过几次钢琴，感觉还蛮简单的。”
只需要记住接下来需要弹哪些琴键，不用像弦乐器上下两边分别做不同手部的动作。
“不过，很长时间都没有再有机会上课了。”琴房失火，重建需要三个月才能重新使用。
诸伏景光有短暂的晃神，嘴唇幅度很小地张合几下，只说：“……这样啊。”
“嗯嗯！”
用手撑着脸看苏格兰，伏见京己出神地回忆钢琴以外，能拿出来说的乐器，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不确定地问：“口哨可以算乐器吗？”
没等他回应，就直接朝苏格兰演示起来。
但看上去只是鼓着脸颊往外吹气。
大概是不算的。
硬要说是乐器，又不需要借助什么器具，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没有声音呢。”苏格兰说。
“嗯哼哼～”
她像是早在等着苏格兰这么说一样，微微弯起的绿眼睛闪动着显而易见的坏心思，嘴边的弧度压抑不住地上扬：“想听到口哨声，那要苏格兰穿的帅气一点，从我眼前走过去才行。”
是在……捉弄他吗？
苏格兰注视着她的眼睛短暂地弯了弯，眼中浮现出温煦的笑意。
“欸！？反应好平淡！”
没看到预想里的反应，伏见京己失望地长嘘短叹。
整个人干脆提不起精神地面朝下趴在沙发上，声音闷闷的：“难道不是应该马上笑着说些类似‘很荣幸能被小伏见认为是池面’之类的话吗？”
那听上去像是萩原会有的反应。
“抱歉？”
苏格兰诚恳发问：“需要我配合重新说一次吗？”
“欸……那种事情还是不要了，有种用朋友吃另一个朋友的代餐的感觉。”伏见京己声音越来越低，瞥见安室透走来，懒洋洋地跟他打招呼，“波本——”
在太阳底下就不怎么愿意动弹呢，自己似乎没注意到的样子？
连声音也变得没那么干脆了，像是被烤过的棉花糖，每个字音黏黏糊糊地粘在一起。
“在聊什么？”安室透对她颔首，随便找了个跟玩家和苏格兰较近的空位坐下，紫灰色的眼眸在二人脸上来回扫视一番，“希望我没错过什么。”
“没什么。”目光从注意从安室透出现就被吸引过去的玩家身上收回，苏格兰简略掉前面不重要的对话，言简意明地回，“只是偶然提到乐器，多聊了两句。”
一直坐在对面，对他们对话内容毫无反应的赤井秀一神情微顿，抬眼无声地深深看了苏格兰一眼，没有说话。
“原来是认真的吗？”安室透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把视线移向玩家，“组建起一支像模像样的乐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做到能迷惑路人，让外行以为他们是支乐队不需要费多少精力，只需要换件衣服，背上乐器包——里面甚至不需要装着真正的乐器。
假如真的有组建乐队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组织成员通常被要求行事低调、不引人注目，但不代表严苛到不允许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像是贝尔摩德和水无怜奈，就活跃在公众视线当中。
“可是，我的定位不是你们的经纪人吗？”
安室透难得没能第一时间理解玩家想表达的意思：“所以……？”
伏见京己认真发问：“难道经纪人不是只需要考虑怎么压榨负责的艺人，等着赚得盆满钵满就好了吗？”
那些麻烦的、很难处理的事情，是其他人需要考虑的问题吧。
“……”
安室透脸上完美的笑容有僵住的趋势：“虽然大概是发生在职场里的真实情况……但未免也太直接了。”
“说出了很残忍的社会现状呢……”苏格兰平静地叙述道。
“嘛，好了。”安室透拍拍手，用发出的声响中断前面的话题，半开玩笑地表示，“如果你能说服琴酒，让我们无故休息三个月，我不介意接下主唱这个挑战。”
按照波本说的，他们说不定刚好可以在重症监护室开属于自己的第一场演唱会——另外，送他们到重症监护室的琴酒会成为第一位听众。
为了避免玩家的三名队友被琴酒狞笑着追杀，还是算了……
琴酒！你这个阻碍了霓虹歌坛重现荣光的罪人！
三位还没在歌坛展露头角的超级新星，还未升起便已经陨落了。
真是令人扼腕！
明明靠着莱伊他们的脸敛财，感觉比暗杀某个要员更简单的说。
完全浪费了他们最明显，也是很难替代的优势。
几百码开外的狙击技术？
擅长操控人心的话术？
干净狠辣的杀人手法？
不！
是他们的脸！
虽然不清楚莱伊、波本和苏格兰加入组织的原因，但基本可以排除为了钱这条选项了。
长着那张池面脸，但凡表现出一丝缺钱的落魄气息去路过牛郎店，都会被立刻拉进去的程度。
防止被组织里的劳模盯上，威士忌乐队只能含泪解散。
稍微有点可惜呢……
这支迄今为止没有合奏过一次的乐队，还有一个乐迷支持他们。
伏见京己回忆起诸伏高明那张睿智沉稳的脸。
……果然还是很难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去！
甚至还跟他们合了影，明明外表看起来感觉是很严谨的那一类人的说……
伏见京己拿出相机，翻出当时的照片。
相机是可以随时把储存的照片打印出来的型号，玩家操作一下，伴随微不可查的声响，照片一点一点地从底部吐出。
她仰躺在沙发上，手举着相机，打印完成的照片‘咔’地一声掉下，轻飘飘地左右转圈，然后直接盖在玩家的脸上。
原本在盯着照片发呆，下一秒视野就被全部遮盖住，眼前一下子彻底黑了，
伏见京己没反应过来地扑腾两下，直挺挺地坐起，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捏住相纸，把它从脸上拿起来。
随着距离的拉远，沉着的神情导致五官看上去偏严肃的凤眼警官，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需要帮忙吗？”清朗的声线由远到近，苏格兰询问着，站到玩家身前，垂下的目光恰好跟抬起的眼神相触。
一双似乎在不久前刚见到过的凤眼出现在眼前，其中盛溢着温和的神情。
“欸、欸？”玩家频繁眨眼，大脑还没理解意识到发生的情况。
“……怎么了？”
不清楚对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视线来回从手上的照片和他的脸之间切换，苏格兰放缓声音询问。
即视感更强了！
伏见京己已经没办法考虑到波本跟莱伊也看过来的眼神了。
出大问题。
【情报推送】的内容被她记起。
诸伏警官……从警校毕业后失去联系的弟弟！
难道说、欸——！？
“苏格兰。”
那双在看人时显得很专注的偏圆瞳孔朝他看过来，她跪坐在沙发上，仰脸看着他，手下压着张因为重量产生明显褶皱的照片。
他的视线在上面停顿不到一瞬，就移向正在呼唤他的玩家，垂下眼跟她对视，触及到那双仿佛水洗过的澄澈绿眸，尤其看到自己在其中的倒影，他的心无端一动。
也仅仅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常态，平静地沉声回应：“我在。”
“你是卧底吗？”
诸伏景光听见她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