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 第7节
拓跋元离没见过这样的,竟是又笑了:“ 倘若齐人都如此人人都如此可怜可爱,大齐何愁不亡啊。”
扬手一挥,命人堵住了他的嘴。
杨衍倒是十分冷静,熟练地任由这群西戎人绑他,眼神跟柴蘅交汇之下,也示意她不要慌乱。
越是关键的时候越不可以乱,柴蘅大约已经猜到了拓跋元离要她做什么,因为在那两人被绑的间隙,她的手上已经被塞了一把弯弓。
“你是女流,今日我不需你盲射。”
“给你三箭。”
“我的要求只说一遍,第一,这三箭必须箭箭见血,第二,这三箭,你只能射在一个人身上。杨夫人,你是要用这箭射你的丈夫呢,还是你的同伴呢,我不管。但最后一点,你没有射的那个人说明是你想要保下的人,我会放他回木屋去。至于你射了的那个人,我会让人把他扔到野山上去,生死自负。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他,我不阻拦。”
“好了,如今这两人的生死,都在你的一念间了。”
柴蘅手心里都是冷汗,她抬头看着远处那两人,倘若这三箭让她完美避开这两个人,她是可以做到的,可是箭箭见血。
拓跋元离见她犹豫,兴味更浓,甚至让人在旁敲起了鼓。
“杨夫人,我数到三,你倘若一箭都不肯射,那就我来,若是我来,你夫君跟你的同伴都得死。”
变态。
柴蘅在心里骂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赌一赌。她吸了一口气,将弓箭拉了起来,锐利的箭锋一转,对向了杨衍。
杨衍似乎也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平静地等待着那一箭的到来,耳畔是箭矢破风的声音,第一箭对准他的手臂,在箭矢快要刺破骨肉的时候,他略微偏了偏胳膊,眉头一皱,只略微擦破一点油皮,渗出那么一点点血渍。
柴蘅松了一口气。
在很多年以前,他们都是赌狗。一个赌对方的前程,一个赌对方义父的兵权。
而这种赌性一直到今日都依旧存在。
还有第二箭。
除了掌心外,柴蘅脖子上也都是汗,此刻,再度拉满弓时,只觉得脚都有些发软,但这不是害怕的时候,她闭了闭眼,又一支箭破空而出。
这一箭同样十分巧妙,顺着杨衍的脸擦过去,同样只给下颌处留下了一道并不算的血痕。
拓跋元离也不曾想到,一个姑娘家骑射之术竟然如此厉害,是他先前掉以轻心,才让这一场游戏玩得这样索然无味。
在柴蘅准备照葫芦画瓢,射第三箭的时候,拓跋元离拦住了她。
“等等,这第三箭,让我来帮杨夫人你。”
拓拔元离走到柴蘅的身后,那一双冰凉的手摁住了她的手,箭锋先是假意往徐见贤那里偏了偏:
“杨夫人,要不咱们不射杨大人了,射一射你的同伴?”
他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让柴蘅不齿,毕竟上一世他也是这样的,明明答应了杨衍,说盲射比赢了,就放她走,结果输急眼了,还搞出一堆幺蛾子来。
柴蘅吸一口气,忍下内心的厌恶:“我的这个同伴身体不好,射一箭怕是就死了,大殿下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拓拔元离向听到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样:“你同伴身体不好,那你丈夫呢?倘若这一箭,我摁着你射中杨大人的心房,你猜他会不会死?”
柴蘅愣了一下,她倒是真没有想过杨衍会死。祸害遗千年,他向来什么都算得准准的,什么都能稳稳地捏在手里,在柴蘅的记忆里,杨衍这个人虽然对她就那样,但想要做的从来没有做不成的。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死在异乡?
而且,即使死了,那也不是她存心要杀他的。
她拒绝回答拓拔元离这种不靠谱的问题。
拓拔元离也不急:“那你的意思是下一箭还是对着杨大人?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你若是想要换个人也成。”
柴蘅没打算换人,她不可能因为杨衍如今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就选择徐见贤去死。
而且即使这一箭扎进皮肉里,杨衍也未必会死。
“不换。”
她声音不大,但这个口型依旧落入了不远处的杨衍的眼里。他眼睫颤了颤,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柴蘅选他是理所当然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杨衍想,等一会儿被扔到山上,如果血没有流干,还有力气,他一定要凶巴巴地质问她,是因为单纯因为觉得徐见贤更菜,跟徐见贤没有默契,所以才选择用箭对准他。还是因为她觉得徐见贤比他更重要而用箭对准他。
如果是前者,他可以不跟她计较。
如果是后者……
那他才不会轻易原谅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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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目前还处于脑子比较抽的状态,他还觉得女主只是在跟他闹别扭,他们会和好。
等后面抽大疯后,发现女主脾气好只是因为真的要走,脑子才会稍稍正常一点。
第8章 重要 我跟他比,谁更重要?
窥探到杨衍神色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拓跋元离更加开怀:“呵呵,真有意思,看来你平日里跟这个夫人关系真的不好嘛。”说完这话,他摁着柴蘅的手,很快又将拉弓的方向挪向了杨衍。
这一回,箭锋的位置恰恰好对准他的心口处,杨衍没有答话,只是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柴蘅的呼吸一滞,拓跋元离强行握着她的手将弓箭突然开始使劲。
一个人被绑在刑架上,若射向别的地方还能躲一躲,射向心口,怎么也躲闪不得,千钧一发之际,柴蘅还是用了蛮力挣脱开拓跋元离的手,让那支箭往下猛地一挪。
带着羽毛的箭尖没入皮肉里,发出骇人的声音。
这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腿。
杨衍略微阖了阖眼,原本就隐隐有些发白的面色更白了几分。鲜血顺着伤口汩汩地往外流。
拓拔元离虽然没能如愿让这支箭射进杨衍的心口,但让他死不是目的,折腾这几个齐人,看着他们夫妻相残,互相猜忌才是最有意思的。达到目的,拓拔元离快活地笑出声来:
“来人,把这个堵了嘴的放了,送他回到木屋去。”
“至于杨大人,既然你夫人抛弃了你,你就自己一个人在野山上清醒清醒吧。”
他大手一挥,几个西戎兵赶忙过来解开刑架上的绳子,兵分两路,一路将徐见贤送走,一路则架着受了伤的杨衍离开。
没有射中心口,柴蘅无形之中松了一口气。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杨衍的方向,想要离开,却被拓跋元离拦住了去路。
拓跋元离这个人,自幼精通骑射之术,这一辈子活这么久,还没有瞧见过能把一把弯弓使得如此之好的中原女人,一时之间,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来了兴致。
“杨夫人先别急着走,我不会为难你。再留下于我切磋两局如何?”
他这一句话看似是个问句,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柴蘅哪有拒绝的资格,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得干巴巴地笑道:“好。”
……
从拓跋元离的大营被放回来后,徐见贤整个人腿也都是软的,他嘴硬但是身体实诚,回来后猛灌了自己好几口水,这才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复一些。
西戎人太恐怖。
计长卿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只能问徐见贤:“朝廷那边不和谈了,真的要发兵?”
“靖王爷已经接了令牌了,此刻军队已经横在边境,左右打不打,就是大旗一挥的事。”
徐见贤来西戎毕竟迟一些,天子一会儿一个主意,可这一次却不像是开玩笑。和谈有和谈的好处,不动兵戈,国库里的余粮还能够几年天灾挥霍的。可打赢了也有打赢了的好处,将对方摁在地上狠狠地摩擦一回,锤的对方彻底怕了,能消停个二三十年。
计长卿原本是主和的,这一回被拓跋元离磨得彻底没了魂,只觉得倘若真和谈,让拓跋一族这些个变态就这样在边境嚣张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彻底支棱了起来了。
“打!”
“希望靖王能威猛不减当年!”
说完这话后,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另外两个同伴还在那个变态手上。
“柴四跟杨大人呢?”
徐见贤:“阿蘅被留下跟那个拓跋元离切磋骑射之术了,杨大人被扔到了一处野山上,待会儿阿蘅应该会去找他。”
“啊?”
计长卿焦灼地问:“那杨大人伤得重么?”
徐见贤想了想:“流了很多血,但应该死不了。”
有这一句死不了,计长卿稍稍安心了些,抬眼间,就瞥见不远处步履蹒跚走来了两人。
一个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插了一根珍珠簪子,虽然衣裙上面沾了土,提着的木盒子也破破烂烂的,但看着就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
另一个是个年轻的武夫,长得嘛,斯斯文文,但眼神里戾气很重,看着很凶。
计长卿一眼就判断出:嗯,这两人是齐人。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判断,就瞧见徐见贤已然迎了上去:“楚小将,薛姑娘!”
……
山路艰险,柴蘅拿了一根树枝在手里,拨开地上的碎石和挡路的野草,提了一盏灯,一路在寻找那位“伤患”。
拓跋元离这一回没有太为难她,比试了几局后还真的放她走了,不仅放了她走,还一高兴让人送了不少羊奶跟物资去了他们的小木屋。
柴蘅最开始寻找杨衍的时候是光靠嗓子,可天冷,吸进口中的又都是冷气,喊了两嗓子后,她决定保护自己不变哑巴,于是还是靠着一双眼睛找。好在沿路有新鲜的血迹,柴蘅顺着血迹一路往前,在一个黑漆漆的不见五指的山洞门口,总算发现了倚靠在巨石边的杨衍。
在她来之前,他看那根凸起的箭碍眼,索性直接上手拔了。西戎的箭矢锋利,硬生生扎进骨头里,杨衍的这一番操作让他自己失血有些多,也没什么力气再包扎,就干脆阖着眼休息,等柴蘅来的时候,他那一张冷淡英俊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几分血色,甚至伤口还在汩汩地渗血。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外面风大又冷,如果是她,她一定机灵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在相对温暖的山洞里等待救援,
平心而论,杨衍等她等得其实并不算久。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时间流逝的这两个时辰里,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
一来,他总是想起前世她死后,他掀开她的棺木看到的她的腿的模样。像以前一样,他总是会想,她当初是怎么拖着一条断了的腿回去的?在回去的时候她恨不恨他,是不是真的以为那个兽夹是他放的,以为他真的要断她手脚?
二来,他总觉得,如果他待在山洞里,她粗粗找了一圈,没看到他,她就会扭头就走。如果她真的走了,并且放弃找他,他不知道自己该给她找什么样的理由,所以干脆靠在最显眼的地方,给她一个找到他的机会。
而此刻,他想说的话很多,千言万语只剩下了一句:“怕你眼神不好。”
“胡说,连拓跋元离都夸我眼睛好。”
柴蘅蹲下来,一面提着灯放在杨衍的腿前照了照,一面仔细地查看着。她虽然从来没学过医术,但前世腿也被兽夹夹过,分辨他腿断没断的本事还是有的。
只是这灯光太过微弱,外面风大又太冷,柴蘅查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再看。
“起来,挪进山洞里。”她拍了拍他,示意他自己走进去。
“扶我一把。”他如今还是个伤患,如果是以前的柴蘅,早早地就来扶他了。但如今,他不说,她不动,这让他很不痛快,但还是开口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