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和离手册 第10节
计长卿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你回京这一路真打算都跟我一辆马车?你没瞧见中午咱们在驿站吃饭的时候,杨大人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你的身上么?他这人面上冷淡,但未必不在意你。”
柴蘅不以为意地笑了:“那只是你的臆测,他今日一整日跟薛如月一道在一辆马车上,一起用膳,一起聊从前的旧事,心里必然很高兴。有什么好看我的?”
“柴四啊,柴四,你真是个木头。”
计长卿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情:“他为什么跟薛如月在一道,其实也是希望你挽留他,今早咱们乘马车的时候,但凡你跟他一道了,他就不会跟薛如月在一起。”
马车上备了好些的牛乳糕,是师父师娘让师姐给她准备的。
柴蘅伸手拿了一块,一面吃一面笑着揶揄他:“你也就陈怜意一个妻子,怎么搞得跟个情圣似的?”
计长卿:“这你就不懂了,人这一辈子遇见了明白了什么是喜欢的人,又碰巧看对眼,那自然一通百通。”
他骄傲且嘚瑟。
柴蘅不忍打击他,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跟陈怜意的生活确实令人羡慕。一个穷困潦倒时未抛弃新婚夫婿,一个金榜题名时未忘记糟糠之妻。
可惜,这个世上多的是陈怜意这样的痴心女子,像计长卿这样有良心的男人终究还是太少。
一路风尘,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过了五日。马车上是睡不好的,柴蘅回到府上的第一件事是想好好睡一觉,别的之后再说。
也是奇怪,她跟杨衍的马车明明是一同到的,结果到了用膳的时候,这人钻进书房里也不知道找什么东西,搞了好半天。害得小厨房不知道该什么时候上那几道热菜,导致柴蘅吃了几口凉菜就钻回房里了。
柴蘅跟杨衍的屋子分东厢房和西厢房,西厢房平日里没有人住,柴蘅往里面堆了一些她喜欢的木料。东厢房是她平时跟杨衍休息的地方,虽然两人平日里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但柴蘅回来的时候,发现香巧已经把成婚时的那一床大红的鸳鸯锦被给铺好了。
柴蘅看到那大红色只觉得刺眼,扭头就进了西厢房,钻进了西厢房的床榻里。
半夜,杨衍从书房回来。
一回来先瞧见的是香巧:“夫人呢?”
香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西厢房好像,姑爷,你的腿受伤了?”
“无碍。”
杨衍沉吟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换的那一身藏青色常服,往西厢房走去。
柴蘅向来浅眠,身边有一点动静就会醒,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痛。一睁眼,发现自己原本插在头上的那支玉兰簪子此刻正在杨衍的手里。
“你大晚上不睡觉偷我簪子做什么?”
“谁偷你簪子?”
杨衍唇角一抽,嘲讽道:“我缺你一支买簪子的钱?”
他只是好心过来想要邀请她去东厢房睡,这里一堆破木头,一股腐败的灰尘味。他们还没有和离,若是传出去,还以为他平陵侯府虐待女眷。把她簪子摘了也只是担心她睡着后就这么把自己扎死。
“你不准备偷我簪子,那你来做什么?”柴蘅莫名其妙。
“回去睡。”
杨衍正了正色,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贱嗖嗖,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今日回来的匆忙,你没有沐浴更衣我不嫌弃你,但明日还是跟以前一样,请你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柴蘅困得很,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又犯病了。
她甚至都没有打算回他的意思,胡乱蒙上被子,就又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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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鸽子 “夫人让您等她,等她回来,有重……
“起来。”
柴蘅这副负隅顽抗的样子让杨衍很不高兴,他不打算纵容她,伸出手就去拽她的被子。
柴蘅听着他古井无波的嗓音,不胜其烦,干脆揉了揉眼睛,一股脑儿地坐起来,抢过他手里的那个被子角,抱着被子就往外走。
杨衍见她一只脚直接踏出了屋门,忍不住在背后问她:“东厢房在这里,你往哪里走?”
柴蘅:“我去公爹房间睡。”
杨衍成婚后,一贯好赌的老平陵侯受不了这个儿子像是管孙子一样的继续管着他,所以干脆带着才三四岁的小女儿杨清屏和几个得力的仆从一起另外置了一间宅子搬出去住了,此刻屋子刚好是空着的,柴蘅就不信了,这大晚上的,偌大的府邸竟然还能没有她落脚的地方。
杨衍以前就知道他这个妻子在某些方面是有些冥顽不灵的,但从没有想过她现在能冥顽不灵成这样。
“你回来。”
“你去睡东厢房,我去西厢房睡。”
杨衍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压着火气,还是选择妥协。
有了他这句话,柴蘅又抱着被子重新走了回去。适逢睡在外间的香巧彻底醒了,此刻茫然地看着自家姑娘把被子抱来抱去:“姑娘,你这是?”
柴蘅:“没什么,你继续睡你的。”
柴蘅说着,困倦地把那床大红鸳鸯喜被丢到一边,然后十分满足地躺了下去,全程没再给杨衍一个眼神。
“姑爷,你……”香巧欲言又止。
杨衍自认脸皮没有厚到柴蘅如此驱赶他,他还主动贴上来的地步,原想着她爱怎样就怎样,他也懒得管她了。
可想到明日里他们要一道回柴府,她要是睡到日上三竿,让柴府里一众人在那里等着她,怕是又是一场风波。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看了柴蘅一眼,然后提醒香巧:“我就不进去了,明早早点叫醒夫人,我会在外间等她一道用早膳。”
香巧赶忙点头:“好。”
……
奔波劳累一路,想要早点醒来对于柴蘅而言是不可能的。香巧谨记杨衍的嘱咐,天不亮便开始提醒柴蘅,说今日要早起。可柴蘅充耳不闻,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香巧最后没法子了,也只好跟她一起睡。
杨衍今日倒是起了一个大早。
天还没亮便让周九派人前去采买,他们回来的匆忙,回柴府总不能空手去。再加上他这丈母娘对他虽然甚是满意,但对柴蘅这个女儿一向挑剔,倘若备的东西不合心意,虽不会明面上发作,但终究不好看。
周九拿着小本本在那里清点要带的东西:
“吉祥铺的东珠和红玛瑙十八子的手串,翡翠璎珞,绿松石的耳坠等等这些都是送给娘家夫人和两个姨姐的。”
“然后梁记的蟹粉酥,马蹄糕,杏仁豆腐这些都是给姨姐家的几个哥儿姐儿的。”
“这个障刀是送给您的内兄的。”
清点完这些,周九赶忙准备差人去买,东西繁多,还要在大清早就置办完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杨衍坐在八仙桌前,听周九絮絮叨叨完这些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方才开口:“你去吩咐完采买的人后,再回来一趟,我有话问你。”
他说这话时,神色严肃,清俊的眉目里是化不开的寒霜,周九以为是自己哪里的事情做的不好,要被这个东家找麻烦了,忙不迭奔了出去,等一切吩咐好,又奔回来,准备好接受这最后的审判。
谁成想,杨衍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的妻子香娘最近还好么?”
周九一时之间起了警惕的心思,毕竟,在这京城之中,强取豪夺的事情可真不算少,于是戒备道:“内人一向身体康健,不知世子怎么会问起这个?”
“无事,只是问问。”
杨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说完无事后,又继续:“你妻子香娘会同你吵架么?”
周九:“那自然不会。小人的妻子待小人关怀备至,”无时无刻不在对小人嘘寒问暖。”
“那她为什么不同你吵架?”
杨衍突然又问。
周九:“……”
他怎么总觉得今日自家东家一副不盼着他好的样子。
“小人每月的俸禄都交给内子,家中一应事务小人能做的也都做好,内子但凡对小人有所要求,能满足她的,小人赴汤蹈火都满足她。她不喜欢的小人也从来不做,她若与外人相争,我也必定会立即站在她这一边,同人争论,她自然没什么与小人吵的。”周九恭恭敬敬地回。
杨衍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沉思了片刻,没有说话。
到这里,周九大概想明白了,自家东家大概是在西戎跟夫人又发生了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眼下想着要跟夫人缓和关系。
在这一方面,周九向来最为擅长了,他最喜欢做和事佬。
“世子,是您在西戎的时候惹夫人不高兴了么?”他试探地问。
杨衍思索了一会儿后淡淡道:“也不算在西戎的时候,是我从前确实做过让她不太高兴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对她说了很重的话,对她用了一些不太好的手段。”
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前世的行径,作为一个局外人,周九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虽然小人同妻子不吵架,但世间夫妻大多吵闹着过来。这个重话也要看有多重,至于手段,小人是觉得,这是不能用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的,不然做得就太过了。”周九顿了顿后,又道,“至于如何判断过头不过头,小人斗胆问一句,如果同样的话,同样的事,夫人这样对您说,对您做,您能不能接受?”
他能不能接受?
杨衍眼中闪过一丝波动,还真的认真地设想了一下。倘若有朝一日,柴蘅为了陆识初对他喊打喊杀,屡次对他出手,他会怎样?
他会笑着当着她的面掐断陆识初的脖子,送陆识初去死,然后一辈子都不会对她再说一句好话。
这样一对比,柴蘅对他,确实已经仁至义尽。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对于前世的事情,他确实可以庄重地道一次歉,如果她需要他像从前的她一样,掉进坑里又爬出来,周而复始几次才能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
“先前我去万佛寺找一弥大师求了一串保平安的铜钱红手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师可让小沙弥送来了?”杨衍突然问。
“送来了。”
“那时候您跟夫人都在西戎,那个小和尚一送过来,我就把它放好放在您的书房了,是要给夫人么?我现在就去取。”
杨衍点点头,示意他去。然后坐直了身子,敛了敛自己的衣衫,开始等着柴蘅睡醒出来。
然而从辰时一直等到巳时,柴蘅也没有半点要出来用膳的意思。
他原本想要自己去找她,但想她这几日她对他一直不太热情,去了反倒起不到什么效果,于是随便找了个丫鬟,让她去卧房把柴蘅叫醒。
年轻的小丫鬟腿脚麻利,不多时就便又来回他:“大人,夫人跟香巧刚醒,两人已经在梳妆了。”
柴蘅这个人平日里对自己的容貌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懒散起来的时候连眉毛都懒得画,正是因为这样,柴夫人总觉得她太不像一个闺秀,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偶然听到“梳妆”两个字,杨衍倒是颇有些震惊。
但是想想也是。
无论她平日里在侯府是个什么鬼样子,但凡去柴家,为了防止柴夫人念叨,她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的。
“衣柜里有两套我去西戎前新给她添置的衣裙,你让她从中选一套。”
柴蘅这个人在审美上是存在一定问题的,来京城前,她十分偏爱所有碎花的布料,靖王夫妇又十分疼爱她,虽然也觉得满身碎花并不太美观,但从不会给她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