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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之后 第17节

  今晚菜色多属糖醋口,陶枝念其实不太能吃得惯,惹得后续喝了好多水。
  现下又有些口干舌燥,接过简时衍已经扭开了的矿泉水瓶,辗转着走在后面,帮忙拎盒子。她瞥了眼包装盒,上面印着诚邀赴宴,借着话头问了一句,“家里有喜事吗。”
  “荣记我有参股,帮许凪远给客户送礼。”
  此话真假参半,好些年前的事了。栖苑巷几位老相识,暗嘲简时衍读书时好风光,结果一到毕业季就想不开,跑去中学当数学老师。
  许家更是不赞成许凪远放弃家族企业,自主创业开小餐馆。在外人眼里,许凪远和简时衍都是去干服务行业不算有出息的家族混子。
  许凪远很是能屈能伸,含恨看着许家老爹无情关了自己的信用卡,走投无路只好从私下里自小相识的长辈入手,挨个求过去,边卖惨边一口一个小顾阿姨听得顾湘耳根子发软。
  顾湘心软手边闲钱又多,敬许凪远还知道创业的魄力。眼看简时衍和简如望一样死脑筋,拿体制里的死工资吃到退休,一时气不过,丢了点小钱进去。
  顾女士为人爽快,没别的要求,只说这钱挂上简时衍的名字,美其名曰也算给他存点老婆本的小钱。小许的连锁餐饮店没干起来呢,这钱打水漂就算了,年轻人要有敢于试错的成本;若有起色了,记得给简时衍拨点分红到账上。
  顾湘知道简时衍性子傲着呢,成天醉心教学,守着底下的学生,连家都没回几次。过程曲折巧合,有人开了头,后面许凪远整改消防,简时衍砸了些现钱到里面,助力许老板难关脱困,实现资金恢复周转。
  真算起来,简时衍的确成了原始股东。
  车子开回市区,小孩靠在后座睡熟了,停滞等待90秒的红灯路口。
  参股听起来更像无心之说,简时衍的数竞指导在临城本地算是小有名气的金字招牌。亏陶枝念还乱猜过简老师有没有带外校的学生。今天撞见颇具强原则感的一面,对家长拒绝得果断,想来也是不屑于校外带生的。
  在临城,有钱是个很宽泛的说法。陶枝念早知道简时衍家里有钱,只是没概念。资产介于a8还是a9,或者只是在中产往上的水平,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那双狐疑的媚眼眸光流转,留存着可疑的水雾,打着反问调调,“简老师的业务,是挺广泛的。”
  “嗯。”简时衍单手控制方向盘,读出陶枝念话里斟酌的探究,补充解释,“我不在校外带学生。”
  一方面他在物质方面已经足够,另外,他对生活品质仍有基本追求,需要休息和个人时间,不希望与家长尔等产生金钱上的联系。
  “我本科学校不太好,感觉我们学校的师资团队挺厉害的。”
  陶枝念讪笑,掩盖落寞。
  刚入职那会儿,陶枝念先在同期的实习老师里感受到能力的参差,后面无意了解到赵樾尔的经历。不仅是北师研究生毕业,还有心理学的学位,放弃省城名校的机会,为了伴侣,回归家庭才来到临城中学任职。
  赵老师之前还开玩笑和她说过,以后语文组懒得待了,就申请调到市里的心理教学中心。
  陶枝念吃过学历的亏,临城中学更是高考录取院校至上的氛围。对于她而言,抛开外在的条件加成看待简时衍,还有其他原因的距离感。
  学历自卑绕着她,就算如今转正,一旦谁要再聊起或者提到院校话题,陶枝念都习惯性跳过,从不发表意见,装作无事发生。其实每次都在暗处祈祷,千万不要有人把话题带到她身上。
  她看人滤镜重,喜欢带点刻板印象。
  简时衍养尊处优,除了每天来五班上次课,其余时间的心力都在年级头部的那群学生,真的会共情差生的所思所想吗。
  陶枝念从前就是不折不扣的数学差生,现在暂时没有做出教学成绩。她还在打教学能力比赛的持久战,焦头烂额地等着杳无音讯的结果。
  代表着临城中学,她理应尽全部所能,交一份体面的答卷。但她没抱太大的希望,也是那种试试的平和心态。
  众人缺人申报项目,她连着熬了好几周的大夜,找不少班级试过课,才敢呈递上报。
  虽说陶枝念就是一个初来乍到默默无闻的小透明,感觉教学项目什么时候能进到省赛都是遥遥无期。她也是固执的人,守拙地认真做好分内的事,不在领导面前锐意表现。她珍惜这份工作,只希望能够守得一亩三分地。
  “其实没人会在意的,”拐进最后一个路口,转角即是目的地。简时衍声线和缓,真诚袒露心中所想,“衡量一个老师能力的标准,从来不是他们来自哪所毕业院校。”
  大学对于师范生而言,真正输出老师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学历只是基础的门槛和敲门砖,工作时靠的全是心态和个人选择。
  人人都可以选择做一个好老师,现在教育环境愈加功利恶劣,传统严格意义上的好老师必然是不受学生和家长待见,甚至很难讨领导的喜欢。
  大环境如此,化身到人海皆是寄蜉蝣于天地,等到世事漫随流水,沉浮一生回头看,又有几人能坦诚地说教学生涯真正做到了广结桃李。
  “我第一届带过一个学生,竞赛是个好苗子,差点拿奖获得保送名额,后面高考裸分也考上了a大。”
  陶枝念应道,“你的学弟。”
  “但是他大一没读完被强制退学了。”
  当时在中学内部老师引起哗然讨论,后来男生重读高三,天之骄子回学校风光一时,很争气地又考了回去。
  故事幸运之处在于拥有了不错的结局,大家提起来无非都是感慨,自然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趣事。所有人忽视的一点,老师在学生高中学习的过程中,是否缺失了对其抗压能力和自主学习能力进行培养。
  “其实我们学校很多学生的好成绩,多数依靠的并非老师课上教的东西。”简时衍清了清嗓子,试图说得并不那么残忍严苛,“课堂四十分钟时间有限,比起前两年,学校每周的放假时间其实多了半天,延长双休和周末,也会让学生的流向产生了巨大的差异。”
  “有些学生选择留校,更多实验班里的大部分学生,只不过是流向了一个更小的课堂。”
  那个课堂,是拥有权势或者家境殷实的家长费劲人脉,寻找省内各地名师,高薪聘请寻来的临城,参与这场课外辅导的本校老师亦是大有人在。
  市一中对面的学区房,实际成交价近些年再疯狂些快飙升到十万每平米,光租房接住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定期花销。每个家长陪读的走读学生,每一盏在夜里不灭的灯,都可能是小灶课堂。
  简时衍对于毕业后的部分学生最后泯然众生的走向,皆在意料之中。作为教师,他们都没能力改变教育体制,更没有太多自主权去选择现阶段的教学方法,他们困囿于规则的局限之中,更多的时候,老师也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
  男人自嘲地笑了笑,声音温沉,“其实我的数竞培训课,有价值的地方只不过是因为课是免费的。”
  对于缺少竞赛支持的家庭来说,学校选拔人才并为其无偿开课,提供教学资源这件事本身是有意义的事情。多的是因家境一般却天赋异禀的学生,为眼前来之不易的机会拼了命冲刺准备竞赛。
  很多学生竞赛走不下去,除了自身的天赋之外,更重要的是,在全省赛区的大平台上,与来自其他县市准备充分的学生相比,市一中生源实力和能力相距甚大,学生太容易产生松懈和放纵沉湎的情绪。
  临城不是省会,于是便有末流一线城市的通病。家长的学识和眼界受限、学生接触的教育资源受限、师资力量受限。
  近些年,临城屡次提高人才引进的补助,让简时衍这类名校毕业生的薪资构成变得可观,很大程度地沾了制度层面的光。但学校能教的东西有限,除了迎合新高考的走向,高中老师磨枪弄棍尽自己所能,多刷些题、探讨参谋出题的新思路,琢磨该如何让学生能考个好成绩,别无办法。
  陶枝念想到五班家长隐晦地试探过关于学校老师辅导的事情,是她顿感太强,又少与除了语文教学组以外的老师有联系。当时答非所问,那家长看出陶枝念资历尚浅,自然没再找她询问了解过。
  他们站在无法改变制度的洪流里,仿佛沆瀣一气,共同感慨同是人海中沧海一粟的无奈。
  陶枝念看向简时衍,仿佛能够借此看清楚他灵魂的形状,读懂眉宇间的傲气。
  倏然间,吸引力不可控制地生长了出来。她曾经以为,关于崇拜,一是缺什么而想找补和填充;要么是,有什么想寻求认同。
  前者无限放大,就是空虚寂寞冷;后者滥情恣意,就是幼稚傻白甜。她看不明白这份情感,它于无声处疯狂滋养蔓延,又在话里似有在表达的肯定里,飘飘然地可惜相处时间太短。
  心软绵绵的,又痒痒的,只是待在一起就觉得很舒服。她的心情被牵动着生出甜蜜,铲除家人琐事而产生的阵阵阴霾。
  下一秒天崩地裂,简时衍坦言,“我不会一直在临城中学任教的。”
  他没有太多的青春继续在投入产出比不匹配的工作上耗着,还会有那个适合留在这个位置的人出现。简时衍比任何人都清楚,当生源质量足够稳定,带教老师并不重要。
  从前责任感和道德感拖拽着他继续工作,只是偶有过几次考虑转业的念头。但以现在的工作强度,若未来成家,并不能满足所期望的给予另一半的高品质生活。
  人必须有所取舍,何况这只是一份在基层的工作。他做不到在爱人面前虚伪地展现尽心尽力,他的另一半不能为了低成本的付出所感动,所以首当其冲最想做的就是得快些让陶枝念未来跟着他过好日子。
  陶枝念没追问为什么,一开始就认为依照简时衍的履历来临城中学,是零珠片玉埋没在了现岗位。
  “陶枝念,你想没想过去读在职的非全研究生?”简时衍直接进入正题,只说建议,采不采纳是个人选择,他乐意在其中搭桥牵线。
  “我妈有个朋友是临大教育心理学的教授,如果有意向,之后可以见面聊聊。”
  陶枝念拉开车门,怎么也没想到话引子最后落在自己的身上,表情介于不可置信和受宠若惊之间,张了张嘴,神情有些恍惚。
  “你对每一个朋友都这么好的吗?”
  简时衍反问,叹息低得如同是气流音,意识到她迟钝的神经,像是被气笑了。
  “你觉得呢?”
  陶枝念心情悬在半空,垂眸看他。过了会儿,缓缓犹豫地开口,仿佛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半推半就说了心里话。
  “简时衍,你不会真想追我吧?”
  第21章 .她就这样被吃得死死的。
  “傻傻的。”
  简时衍抬手揉了揉女人的发顶,变相态度默认,“以后我努力表现得再明显一点。”
  陶枝念双腿发软,感受落下的触感,话来不及回味,感觉脑子都要炸了。急忙偏过头,逐渐将散漫消淡,“我知道了。”
  散步变得稀松平常,简时衍跟在她身边,有意控制步幅步频,让人琢磨不出对方是不是故意放慢脚步。碍于身高差,衣角的面料正在无声摩擦,身位演变成贴近。
  陶枝念心底打着鼓,泛着蠢蠢欲动的冲动,无法否认,简时衍确实很吸引她。同时她看得很清楚,简时衍其实并没有付出太多的行动,甚至浮在厚重滤镜表面下的魔障里,对方直白告诉她,可能不会再做老师了。
  他会离开这所学校,那以后他们的工作环境、生活圈,都会再无半点交集。
  陶枝念莫名有点难过,头低得更低了些,极力压着声音,“那你之后,表现得好一点。”
  男人扬唇,“好。”
  陶枝念抠着手心,得到回应后知后觉感觉自己快被他吃得死死的,再夸张些,她可能会输得很惨。如果近来的接触,是简时衍给她的信号,轻飘飘的未免太过草率。
  她就是很没出息,明明都得到答案了,却笑不出来。
  经过岔路口,方向偏移,走进另外一条小路。平日不怎么走这边,路过临城中学小树林回公寓。前阵子五班经历了金钱失窃的风波,陶枝念在保卫科连着查了好几个午休的监控,发现了许多校园角落里的迷之机位。
  陶枝念被男人身上的气味扰得心猿意马,指了指路灯上挂着的全角摄像头,“别看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走,夜视画面像素很高,压缩画质后都很清晰。”
  说完这话躲得远远的,克制某个萌动的想法,千万不能冲动。
  小路外围连着校领导花重金修葺的水榭凉亭,一段曲溪水源,为聚灵气养着几条已被学生喂得有福相的锦鲤。
  人还真不能念叨,远处少男少女身影交缠,在廊柱后忘情拥吻,看着难舍难分。
  陶枝念顿住脚步,第一反应以为是学生,扯着简时衍的衣服往另一处树荫下躲。
  “是他们早恋,不是我们。”简时衍折服,怎么有人不辨东西南北遇上学生,先往暗处躲的。
  无论如何变换,原先拉远的距离无功而返,一下又变了味道。
  简时衍真的快要被这一通操作逗得不行,根本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安静的环境里意外清晰。
  陶枝念还在张望那对身型,确实有些眼熟。
  只见那对男女先是发生了争执,正一前一后迎面朝着他们所在方向走过来,陶枝念本能想躲,压根没注意到身位。
  陶枝念没再凑热闹,单纯鬼鬼祟祟地关注对面的动向,人一往后靠,便结结实实地撞进怀中,手不安分地搭在隐秘的位置,轻轻拍了拍,示意噤声。
  简时衍拿她没办法,低头配合她,“真的没看出来是谁吗?”
  陶枝念没应,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哪里顾得上有人在她背后龃龉。屏息静气,终于认出了是谁。
  事情转得突然,他们起了争执,当街吵起来了。
  “林耀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爱玩,我就等。现在呢,一言不合准备把我甩了?”
  是宋艺璇的声音。
  林耀驰脾气上头,冷声嗤笑,“为什么背着我去相亲。我才知道咱们宋老师好手段,抓得住一手的好牌啊。”
  天呢,陶枝念哪里敢吱声,她知道宋艺璇是有对象的,敢情原来是体育组的那位,没想到周末晚上还能吃到一线情报的瓜。
  二人彻底走远,她还沉浸在刚刚目睹的一出好戏,没分出半点心思落在身边男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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