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后 第22节
对方自认失态,为趁人之危道歉,“对不起。”
陶枝念不可思议地看向简时衍,见他低头,小狗眉眼微垂,眼底浮出某种近似于委屈的情绪,怎么也说不出没关系。
她答不出动机因何,烂俗地说或许能够归结于喜欢。她先入为主地因相亲对象长相出挑,家境良好,给出了加成的效果,确实忍不住想和他亲近。
亲一下脸,她没吃亏。在暧昧阶段正常的恋爱该是如何推进,混杂着新鲜的背德感追上来,陶枝念觉得现在的状态糟糕透了。
平心而论,自从相亲之后,工作伙伴的关系水到渠成地变味,再发展成看似只差临门一脚的假象。
没错,是她主动亲了他,但他亲回来了。
简时衍真的亲回来了,高尚得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
事情发展到意想不到的走向,轮到她该为初衷正名,视线在空气里交汇,陶枝念沉默地盯着他,艰难地咽下口水,说了实话。
“我真的不会。”
言下之意,她今晚教不了他。
简时衍神情晦暗,眼底不再是那股怨意的清冷,平直的语调鲜少拉长,“想学吗?”
哪门子的想学不想学,轮到接吻这份上,莫非同仁之间仍旧需要彼此学习磨合。
还没等面上表现出有多少松动,陶枝念听出话里的诱哄,不比上次的无措,破罐破摔的心态冒出来,半推半就地点头默许。
接吻不再是两瓣嘴唇碰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再次凑近,街景霓虹随风传来街边艺人即兴弹唱,车内空间私密,她不由注意力走神分散,没选择回应,心思又快飘远了。
“专心一点。”
接着,便有吻落了下来。
简老师的慢性子在严格意义上的亲吻里得以彰显,只见男人抢先一步盖住了她的眼睛,深入时手落在她的后颈处,霸道地去寻舌根齿间藏着的隐秘。
他亲得很认真,将起初胡乱编排的攻势,从毫无章法慢慢推进逐渐辗转吮吸,收放得张弛有度。
疾风骤雨到达之前一点点向她索取着温存,陶枝念被遮掩视线堪堪配合着,听清了彼此呼吸间急促的声音,感官在视线受阻的黑暗中放大。
此时唇瓣吻咬缠绵,缱绻流连,热络的感受传遍全身,陶枝念快被亲晕了。
“时衍...”
不知过了多久,舌尖隐隐开始有些发麻,缺氧的感觉席卷而来,她受不住,蹭过对方挺拔精致的鼻尖,磕绊地推他的肩膀。
耳鬓厮磨,他终于舍得饶过她。
继上一次梦过类似的情节,陶枝念还没去掉过姓氏称呼过他,时常与简老师相处,不免会有过几次心不在焉。
陶枝念觉得自己真的快没救了,该接着谈情说爱的时刻,审慎地发问,想确认一下吻技老成究竟是好学生的无师自通,还是早已与他人实践过,因此对攻势熟稔于心。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百思不得其解,她还想多嘴确认一句真伪。其实她闻到了简时衍衣物上沾染的烟味,很小的种子就此埋下。陶枝念问不出口,诸如今晚你去了哪,又见了谁,为什么喷的香水还混杂有女香的甜腻味道。
这些与生活相关的更细节的话题,反倒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下。
陶枝念藏着疑惑,如今没剩多少好奇,最多是怎样的理由能让简老师这类看似清高的天之骄子,答应和不熟悉的同事相亲。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相亲?”
本就喝过酒,冗余的问题抛出之后,陶枝念浑身软绵无力,从这角度看简老师,猜测真情还是假意更像在幼稚且滞后地开始讨要安抚。
在感情和两性关系里,陶枝念很现实,百试百灵的经验法则教会她,从本质上看对任何关系都不能报太高的期望。于是,再怎么暧昧,都始终清醒地认知到该控制期待阈值。
学会及时止损,总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她难免煎熬,与此同时隐秘地希望得到不落俗套的答案,当然心里已预设过情理之中的话术。
那大概就是碍着面子不好拒绝,相处起来觉得合胃口既省事又好拿捏,刚好发现她这人似乎也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一时半会儿选择接近她?
车子启动,红灯转绿灯。
“没有理由。真要说的话,那大概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情感需求止步于表面,不是好事。他向来是缺乏出口若是陶枝念没主动问,简时衍也不会多说。
简时衍的声线很平稳,带着不习惯直来直往表达情绪的人特有的静默。宣之于口的远不及心中汹涌的万分之一,他对爱情的立场,要求他至少应该给出一个条理清晰有说服力的答案。
“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当然原本我的确不信一见钟情之说,但仔细想想,确实这是第一次对异性产生过兴趣。”
“我没有给其他人送过花。”简时衍有所停顿,解释很多有迹可循,又因女人的粗神经,被刻意抹去的细节都不是出于绅士之举,“我不会因为面子,继续和异性保持不必要的客套。”
男人本不信因缘际会之说,如今回忆觉得或许确有其事。抽刀断水水更流,没人会喜欢做绅士,这令他想起在荣记喝的那杯无酒精饮料,不上不下,味苦回甘。
许凪远和徐淮那群人说得最多的就是人这一生总要做些妥协。他若留在顾家便会既定命运轨迹,履行小辈的职责,参与家族内斗,做不被在意随时可丢弃的棋子,成为商业联姻的最佳人选。
可他在感情里从不愿意将就,所以他从未有过接受陈桑梧的想法,哪怕拒绝的前提,必定带来一定程度撕碎自尊的伤害。
那是具有预谋性质的陈年旧事,让他那段时间几乎出门后,留下需要折返检查房间的门锁的后遗症。
没什么会比发现入睡前发现床上躺着近乎不着一物的女孩更令人绝望了,陈桑梧缠他的尺度超过了他能够继续维持体面的界限。
高考后的暑期他回顾家小住过一段时日,发现不对把陈桑梧连人带被扔下了床,无端烦躁,闹出动静后还要保全体面解释起因。
“陈桑梧,你应该清楚陈桑晔的性格,如果我晚上把你领回陈家会有什么后果。”
女生在他面前啜泣,蒙在被子里的胴体颤抖,“你有这么讨厌我吗?”
简时衍离开房间,直言心中所想,“讨厌。”
结果人尽皆知,陈桑梧后来选择出国,时过境迁,他以为她想通了,今晚又闹出新的事情。
客观意义上来讲,简时衍不算古板沉闷的男人,反观刻意强调欲盖弥彰的侃侃而谈如何爱一个人。他很务实,嘴上功夫远不如质朴单调的行动来得更实际。
两人的交集没有可圈点的地方,太多次的擦身而过,他当然对陶枝念有印象。
近似的内容不是没听过,不自信的感受千变万化,情爱里关系界定复杂,习惯将问题症结归于自己。
转瞬即逝的触动之后,陶枝念不禁喟叹,简时衍在她面前不过稍微低头,她竟然不知不觉中又上了对方的套。
毕竟关系尚未拍板,未来有无足够安全感与否,不是靠着一句口头上能否说些虚无缥缈的情爱,就能够决定的。
陶枝念深知问题源自于何种慢性沉疴,不再去观察对方的反应,视线转移至窗外,嗓音变得有些干涩,“那我还挺荣幸的。”
驶进学校,简时衍心情很好,来源于男人得逞后的胜利者姿态,抿着唇,似乎噙着笑,“小桃老师,今晚有什么感想。”
“解决了一个很烦人的相亲对象。”
陶枝念犯困,捱到目的地,一语双关,绝无多重内涵。至于其他,连同眸色都不觉暗了暗,不想简时衍觉得她似乎很在意。
她总还是知道不能亲完嘴,真当做装作无事发生的,临走时矫正语调,尽量让话里语气显得郑重。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着再磨合磨合。”
比如,陶枝念没来由地在想,毕竟她或许只是在某个分岔路口里,刚好出现在简时衍的生活之中的人物罢了。若过段时间简时衍认清自己是一时兴起,想要脱离与她纠缠的藩篱,自然可以无声息地将她甩开。
然后他们相安无事,经过教学大洗牌,不久的将来简时衍离职,她不会再与相亲对象共事,一切再次回到原点,也是极好的。
她从未奢求过被人放在高位,或是能够被人有多少在意,有时候就算有血缘关系做纽带不见得有点可怜卑微的爱,正因为如此,才觉得任何关系都瞬息万变,能共度一段相识一场,亦是很难得可贵的事情了。
简时衍颈间喉结动了动,伸手微微握住陶枝念微凉的指尖,像是格外好商量的样子,勾起手指对着女人指腹轻抚摩擦, 反问,“这样的磨合?”
陶枝念觉得接吻时那种背后细密的痒重新出现,明明是很平常的举动,却好似被赋予了更为捉摸不透的暗示。
她的脸重新又变得很热,唯剩眼睫频频颤动,很快收回了先前的话,极力撇清关系。
“谁要和你这么磨合啊。”
第27章 .也是,以后都是一家人。
暂且不提磨合,陶枝念回到公寓楼,身子骨犯懒,换过家居服在床上赖着好一会,终于舍得振作起来先去洗漱。
她还是收到了江行岸的消息,仿佛在变相确认安危和动向,话里关切发来一句,「枝枝,到学校了吗?」
陶枝念回以表情包,「谢谢江总关心。」
至此,再无下文。
浴室水汽氤氲迷蒙,女人抬手,指尖触及镜面抹去表面的热气,缓缓端详起镜中显露的胴体。
像大多数成年女性,陶枝念的体格自青春期开始固定。工作后作息愈发混乱,近期经历体重波动,她好像真的长胖了,胸部还有些胀,真不知该不该庆幸生理改变发生在了该继续发育的地方。
思绪重新落回嘴唇,大梦一场顺水推舟,原则性松泛且又没多少底线的人默许纵容。她叹了口气,竟能直接和简时衍演变成接吻能够唇齿交缠的关系。
若必须给出评价,由于缺乏对照组,陶枝念只说得出一句,简老师看起来很会。
镜中人嘴角扬起弧度,从两次接吻的感受里回过神来,抱着飘飘然的心情,陶枝念难得有闲情细致地准备好好洗个澡,慢腾腾地用磨砂膏搓了身子,不嫌麻烦地继续涂抹护发产品。
身心在精油的馥郁香气中得到慰藉,管他张三李四江总还是简老师,女人探究如何爱自己好好生活才是人生课题。
东边日出西边雨,至少在冲洗一半时突然停闸之前,陶枝念都是这么想的。
头发还打着泡沫,打开水龙头,发现连洗與台都停了热水。打开掌上校园的后台看到通知,事故出自学校开凿新供水系统,夜间波动可能会出现单号数寝室号的公寓,因为线路维修断电断水的情况。
陶枝念求助于宋艺璇,对方可能在忙未能回复。经过几次调闸失败,陶枝念捧着手机,无奈之下只好给大厅的管理员拨去电话问解决方式。
值班室女楼长接起来下意识甩锅,归咎称线路问题照理前两天就通好了,待会儿会尽快上楼查看情况。
陶枝念吸了吸鼻子,十度以下的天气若将就冷水接着洗头,恐怕明早感冒就没那么划算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难得宿管人员效率高得出奇,走廊凉风伴着开门的动作,丝丝缕缕灌进来。
“刚刚都还好好的,突然洗一半水就停了...”
她还在发着小牢骚,见到的人不是宿管阿姨。先前厚睡衣沾过污渍,陶枝念随手套了件夏季吊带裙,白浴巾盖在在肩上吸收头发上滴落的水珠,显得身子骨只剩下薄薄的一片。
访客不是宿管,想什么来什么,门外是提着东西的简老师。
门半开着,陶枝念留了一条只能让她弹出脑袋的宽度,现在的穿搭根本不适合见人,尤其当会面对象还是个男人。
发丝滴着水珠,甚至发尾还有未洗净的绵密泡沫,她睫毛微颤,意识到穿着的睡裙露肤度高,略显慌张地连忙收紧了肩上的浴巾遮挡关键部位。
开口变得磕磕绊绊,简时衍的出现在她意料之外,“是有什么事吗?”
话脱口而出,二人在关系上就显得疏远了不少。
比起声音,简时衍先闻到了女人刚洗浴后散着沐浴后的淡淡沁香,视线扫过她此时不设防的装束,先一步自觉移开目光,“听陶老师在车上喊头晕,去买了醒酒汤。”
晚上确实吃了一餐很糟糕的晚饭,实在没想过有人会把她梦呓般闲扯的话放在心上,堪堪将门再扩出一道宽度。
“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