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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之后 第28节

  不算交底,他的确是陶枝念在北方的陌生城市里唯一的熟人。
  顾妄的关注点在两所学校离得近,只有五六公里。陶枝念在普通师范读二本专业,顾妄考到了双一流的科大。
  陶枝念讶异顾妄明明是文科生,怎么读了农林经济管理。那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同窗两年,陶枝念竟丝毫没真的在意过他,补充道,“我学了化学的。”
  陶枝念有些不好意思,记住了顾妄学的专业。开学后适应新学期的日程纷至沓来。直到寒假临近,他们都有回家省钱的初衷,一起买了邻座的车票。
  听着轮轴敲击轨道的轰鸣,陶枝念了解到重点大学的上课模式,深知差距。二人算一起吃过苦,那时流行革命友谊的称呼,他们都懂长途坐车腰酸背痛的苦楚,夜里交心成为了朋友。
  陶枝念是真心对待过他的。顾妄是重组家庭,母亲长期受到继父的家暴辱骂,过继的弟弟更有暴力倾向,精神不正常。
  日子鸡飞狗跳,约定未来一定要留在北方,想方设法逃离原生家庭。
  男生向她展示手臂上因烫伤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蜿蜒至上。
  “真的不疼吗?”
  带着同病相怜,陶枝念诚实地和顾妄交底,共享同一片家庭带来的心理阴霾,说起父亲卧病在床,自点滴始末聊起重男轻女又压抑的家庭环境,极少联系的母亲说话夹枪带棒。
  触及真心,她展露撑着难以负担的重壳,同样过得绝非容易。顾妄动情,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水,说都会过去的。
  那时心智不成熟的少女,被几句花言巧语套了底细,以为遇到了好人,交到了一个愿意听她诉说、能够交心的好朋友。
  可顾妄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男人这种生物本就自私自利,他对她的好,充满条件步步为营,全部都是谎言。
  科大和师范学院天然带着信息差,兼职的机会也更丰富。顾妄为她介绍了很多就近地铁直达的工作,有意带她接近自己的圈子。
  他的体贴和好意,冠上友情关照,背负更深的龌龊密谋。
  联谊聚会,陶枝念带上室友赴约,男生们直白地起哄让人有点不适应。苏叶性格好玩得开些,什么场合都能够应付下来。整场聚会下来,饶是苏叶酒量再好,都被在恶意里灌得酩酊大醉。
  那群人还想去下一场酒吧聚会,陶枝念借第二天还有考试为由,带着苏苏赶上地铁末班车回了学校。
  待到苏叶酒醒,头昏脑涨地喊口渴,陶枝念过意不去,忙去给她泡蜂蜜水。话点到为止,苏苏暗示她,“你的这个朋友有问题。”
  陶枝念太傻了,人蠢到家了还以为是男女情爱,心想绝不可能。直到过几天顾妄来学校找她,说部门学生会的同学喝多没有分寸,深表歉意愿意请她们吃饭。
  陶枝念说不用了,顾妄求她,语气看似诚恳,两个学校说起来近,也要转两次地铁线路。男孩子花言巧语,说等不及3号线,特地打车过来的。
  “那你带我去师大转转吧。”
  陶枝念的态度没再那么生硬,应下之后顾妄请她吃了饭,美其名曰负荆请罪,问她想吃什么?
  男生手机倒扣在桌面,有人连续打来了电话,陶枝念无意窥见他人隐私,周围人嫌铃声吵,她拿起时,电话已然被挂断。
  顾妄的手机没有锁屏,外网页面里的加密群聊,滑动不停地消息相处时拍下的各类女性生活照。
  各式各样的,他为什么要拍这么多她的照片?
  陶枝念觉得毛骨悚然,芥蒂已然生出,之后开始有意冷落顾妄,设置免打扰已读不回。
  可平静的生活被人打破,兼职时频繁的遇到那位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追求者,学校论坛有匿名人士发了打码捞女曝光照片,公子哥开着帕拉梅拉,20岁的年纪显出了三四十岁的气质。回到寝室,陶枝念吓得不轻如同游魂,直到苏苏一拍脑袋,想到了前阵子去的联谊聚会。
  「我想到哪里不对了,我们之前就在联谊会见过他。」
  苏苏是本市人,翻出吃瓜时被盘包浆的pdf,里面介绍的主人公是本地大学城臭名昭著,灌酒诱奸女生的惯犯了,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压下受害者报警的诉求,仗着有钱花钱了事,再有新的目标就找人接近看上的女生。
  「我之前听说他好像前年就退学了,真是你朋友部门的同学吗?」
  顾妄手机里存着的生活照都有了解释,平日里营造出来的上进人设,瞬间化为泡影般形同虚设。顾妄知道她在意学历自卑,拿捏喜好给她介绍工作,为了让她逐渐放松警惕。
  陶枝念不寒而栗,胃里翻滚着因欺骗和背叛生出的恶心。
  曾经认识的人就在她面前,活生生地烂掉了。他拍了不少她的照片,都是男生之间意淫炫耀的谈资。知法犯法,偷拍倒卖。
  陶枝念当即清空了和顾妄的聊天记录,拉黑一切的联系方式,甚至设置了通话拦截。为了躲他,放假回家甚至坐人挤人的大巴,绕条远路也不愿意再碰上他,触了晦气的眉头。
  现在,故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洗刷过往,摇身一变得体成功,还是她学生的家长,仿佛过往都是没有发生过的狗屁。
  顾妄有耐心地重复,怪责她无济于事躲了这么些年,尾音透着得意,压下眼底的惊涛骇浪,抚弄起女人发尾漂亮的卷,“念念,现在是我弟弟的老师了。”
  面对恶意,陶枝念握紧拳头,果然骨子里是恶的人,只会变得更坏。
  沈辞烬来了,沈辞烬见到顾妄神色更为黯淡,识趣地走到哥哥身边。或许是开始注意形象,杂乱无章的头发得到修剪,换掉了被水洗脱色的冬季校服,露出一截内搭卫衣平整的帽檐,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清爽了许多。
  谢老师忙里抽身过来打圆场,交代各科任课老师的反馈情况,其他学科反应凑合,唯有语文让人头疼。陶枝念强忍着恶心,接着做客观的学情分析,该聊的还是得聊。
  顾妄早已习惯沈辞烬一声不吭的个性,临时有工作来电,借故离开处理。
  毕竟还要顾及自尊,陶枝念提前留存委婉的预设,“老师知道你不是每次故意没把语文作文写完的,对吗?”
  “我看语文试卷就会睡着。”沈辞烬摊手,等待老师的训话,把问题以最直白无赖的方式说了出来。顾妄走后,男生的目光一直落在陶枝念身上,再也不掩意图。
  陶枝念咬唇,突然明白之前为何在意过和他对视时古怪的眼神接触了。
  沈辞烬像极了高中时的顾妄,呈现的状态远比哥哥阴郁,眸子更孑然冷淡,与顾妄同她撒谎挽留时类似。高中生面庞冷峻,直呼语文老师的名姓,心高气傲。
  她尝试开导,“是有一些阅读障碍吗?”
  部分语文试题出现墨重的情况,打印时确实影响阅读体验,文印室每天打印成千上万份资料,时轻时淡,都很正常。
  沈辞烬的问题从来不在于练习作业交不交,说白了座谈会就是有意了解学生的家庭关系和心理状况,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在学习上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困难。坦白地讲,她仍旧希望愿意是后者。
  现在的联考试卷油印工艺都往正式考试标准靠拢,何况临城中学参加的联盟学校多是省内翘楚教育集团,她舔了下后槽牙,克制无语的心情反问道,“那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刚入学时成绩还看得过眼,下半学期开始忽然玩起各科成绩大幅度浮动的游戏,英语还能保持点弹性波动,语文就是线性下降,再恶劣点就是一次次突破新低。
  气氛沉闷,沈辞烬选择了沉默,眼见顾妄迟迟没有回来的意思,半晌终于舍得开口,倾吐时恍若也有解脱之感,给陶枝念没预想过的一个答案。
  “我哥大学毕业后,从宜市回来的那天开始。”
  陶枝念忽地怔了怔,说不出其他话,在学生眼里看见一丝真心实意的复杂情绪,只此一瞬,眸色暗沉,语调带着讽刺,很快恢复往日的吊儿郎当。
  女人面上闪过不由分说的微妙,维持着语重心长的语气,避重就轻安慰道,“家里的摩擦还是不要带到学习中比较好呢。”
  她不会因为和顾妄有过的不愉快,再给沈辞烬上一层有色眼镜,可抛开其他,他的学习态度本身也有问题。
  “我看过你的答题卷,你其实是花过心思的,对吧。”
  古诗默写都是随机出题,沈同学无论每次考得有多差,那一栏里六个空永远都是全对,考核范围的古诗文内容有两张a4白纸,你说他完全没学过,不见得。
  余下的陶枝念也没有再说,若是兄弟二人的交锋,何必拿成绩开玩笑。况且,还拿关系到她每次重要考核的节骨眼上挑事,自暴自弃顺带拉上她无辜的新人小透明。
  沈辞烬和顾妄还是有区别的,无论是天分还是性格。陶枝念分辨出差别,顾妄是身陷囹圄的过街老鼠,过得当然更痛苦。
  “不要浪费掉难有的竞赛天分,”察觉到男生情绪的变化,陶枝念添柴加火,浇筑鸡汤励志文学,“辞烬,你的名字明明该在公告栏前五十名公示的位置。”
  能上临城中学的学生,能是什么蠢材?陶枝念从县城高中出来的二本毕业生,初入市一中的净土,满目现代化的教学用具和基础设施,心想的如果是当初能够接受到这样的教育资源该多好,所以才有对沈辞烬这类学生的惋惜。
  谢老师更是表情复杂,以为总算找到了症结所在,再进行询问得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只得作罢,先让沈辞烬回班上自习课。
  沙龙会进行到后半场,座位没有选好,正对落地式空调的风口,外衣过于保暖,陶枝念还与其他的家长进行了具体详谈,费了不少口舌,难免口干舌燥。
  结局圆满,收东西时,谢老师在她身侧,客气地互相寒暄今日辛苦。
  顾妄来迟,用歉疚的理由拦下陶枝念,自然还有事情要聊。
  谢老师理解家长的需求,识趣地先走一步。备用教室在四楼的走廊,只剩他们二人。
  寒风拂过面庞,眼见同事消失在楼梯转角,陶枝念冷笑一声懒得装下去,“还想说什么?”
  事实板上钉钉,她和顾妄没什么好说的。
  女人樱唇琼鼻,居于清纯和美艳之间,顾妄看着陶枝念的脸出了神,个性又倔,小嘴在讲什么,可耻地起了轻微的反应,蔓延开的欲望淹没理智,好想把她压在床上操服帖了,听小猫呜呜咽咽地求饶。
  “晚上有空吗?”
  陶枝念惊愕地抬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胡话,转身离开,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第34章 .凭什么她和简时衍的关系要就此打住。
  走下台阶,陶枝念本能抗拒地想离他远远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愈发趋近。陶枝念心里不痛快,顾妄着了魔似的要缠着她。
  她最近一直在想周末和简时衍约会时该如何措辞,现下烂人重新出现,如同生活中无可预料的插曲。每当你以为幸福就在下个转弯了,总有新的障碍出现,来警醒当事人休想接着做春秋大梦。
  但为什么偏偏遇到麻烦事的人总是她,谁让她这么倒霉呢。
  女人十指攥紧拳头,发白的指尖蓄力向后猛地一撞,拼尽全力完成肘击,“你到底有完没完?”
  陶枝念算是脾气很好了,遇事从来都是下意识地选择逆来顺受,很少讨价还价,斡旋可以盘桓的余地。
  简时衍吃痛,“小桃老师。”
  陶枝念连忙抱歉,没想到身后的人是简老师,手肘硬生生撞在了对方手臂的右侧,反而把自己的手也撞痛了。
  “没事吧...”不同以往刻意小心翼翼地在外人面前保持距离,这次是她理亏,陶枝念顾不得这么多,抚上简老师受伤的那只手,话中关切,面上写满歉疚。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颀长的黑影落下,简时衍连名带姓地叫她,将陶枝念突如其来的慌乱收进眼底,声线低沉带着几分沙哑,“出什么事了?”
  顾妄站在台阶上方,欣赏起底下这般朗情蜜意,扫兴地撞破良辰好景,对着陶枝念意有所指。
  “下家?”
  自很早以前开始,顾妄对陶枝念的欲望远超于普通男生对同龄异性的向往。他怅然,发现自己埋藏在心里的念念,被好多人觊觎着。
  顾妄跟着母亲改嫁,从红灯区长大的孩子摇身变成了沈家的少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他清高过,不想花沈裴兆的钱,跑回乡下读县城中学。他的精神比乞丐还空洞贫穷,破碎偏执,良心被狗吃了,发疯地着迷于对陶枝念的向往。
  高二,有人将情书递到了他这儿,顾妄坐在靠近走廊的窗边,男生篮球队刚结束训练,朝他使眼色,“兄弟,麻烦转交一下呗。”
  “找谁?”
  “就你们班那个皮肤最白的美女。”男生指了指眼前整洁的空座位,情书写了落款署名,留下女神亲启,说完拜托了兄弟,溜之大吉。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顾妄拆开了封层的内容,烦闷地对着信件发呆。潦草的字迹内容粗俗,但还是把信送了出去。
  隔天,顾妄看到那个男生在课间打水时有意凑近陶枝念,水被有意撞洒了,在地面留下水渍,男孩子道歉将瓶盖拧紧。
  他的念念太温柔了,又很笨拙,太好接近才是坏事。他看到女孩子止住惊呼,离开时仍旧眉眼弯弯礼貌地说了谢谢。
  又有追求者找他当和事佬,他止不住想,要不让他们都消失吧。顾妄用匿名的方式将喜欢陶枝念的人全部捅到了老师那儿,效果出奇得好,全都没再来过他们班。
  那天陶枝念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脸颊上的红印引人侧目,风言风语传遍整层楼,变成包养乱搞男女关系的谣传。
  他给念念递字条,「还好吗?」
  女生对此已读不回,晚饭时间照例提前离开了学校,再后来弄巧成拙,她带着光明和希望彻底离开了他。陶枝念变得寡言少语,人坐到前排后,更少与班级同学打交道,让他只能遥望孤独倔强的背影。
  明明在那之前他们的关系还是能够在私下自由地往来,念念的外套在食堂被人撒了菜汤,满脸的窘迫却在领导检查校园风貌巡查时,能想到找他求助帮忙。
  “可以借我套一下外套吗?”她抠着手面色涨红,连忙说拒绝了也没关系,是她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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