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顿了顿,移到第二张,“勤利还没有上市,网络上流传出来的文书资料比较少,我没有找到更清晰的章,但在他们的公众号上发现了这个。”
第二张纸上印着一张放大的照片局部,看起来像是勤利和供应商的签约现场,沙柏特意用红笔事先圈出右下角,能依稀看到模糊的圆章。
“清晰度有点低。”程叙凑上去认真观察,“这样很难看出来是不是同一枚。”
沙柏点头,将第三张纸移过来盖在上面,“我把两张图试着叠了一下,图案确实是存在偏移的,文字比例也不大对。”
“这没用啊。”齐海洋立刻说,“照片和扫描件都存在变形的可能,根本算不上是证据吧?”
程叙正要附和,却听沙柏茫然地说道,“我刚才不就说过,确实不算证据啊?”
齐海洋:“?”
程叙:“……”
沙柏似乎倍感疑惑,停顿几秒,终于下定决心似地问道,“直接拿着合同去找勤利对质,不就知道真假了?还需要证据吗?”
他的话音刚落,周遭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空调暖风安静地拂过桌上纸张,发出细不可闻的猎猎声响。
沙柏更为不解地看着面前陡然僵住的两人,等待半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们眼下晃了晃,“怎、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操……”反应过来的齐海洋低声咒骂一句,他猛地站起身,拉住沙柏的手,激动地上下摇晃,“你说的太对了小沙!你他娘的简直是个天才!!”
沙柏抽了下没能挣脱,望向仍在沉默的程叙,“程哥,齐总这是在夸我吗?”不是在阴阳怪气吧?
程叙轻咳一声,扶住镜架掩饰情绪,“嗯,你说的没错,是我们想复杂了。”
不得不说沙柏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程叙的目光略过面前还在交握的两双手,重新回到纸上,“不过先别急着高兴,海洋,你认识勤利的高层吗?”
齐海洋的动作猛然僵住,愣怔半天,“好像……不认识?”
他放开沙柏的手重新坐下,抚着下巴思考道,“应该能通过其他关系联系上,问题不大?”
“签约派来的代表确实是勤利的人,我上次见过。”沙柏也在程叙的提醒中记起自己一直没想通的关键信息,“程哥你是担心直接去找勤利,反而会暴露给林致远吗?”
“嗯。”程叙沉声应道,“海洋,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林致远和勤利的vp是旧交,万一这位副总裁是知情人甚至和他沆瀣一气……你就算找关系接触其他人,难免泄露消息。”
“直接在网上公开出来呢?”沙柏转而提议,“既然不知道谁是可信的,干脆让所有人都知道。”
齐海洋:“可要是合同上的章并不是假的呢?”
明知事实如何,但受限于程序正义,进度条再一次停滞。
而且林致远既然有买凶杀人的胆量,情急之下或许会作出其他不可预估的暴力行径,造成任何的伤亡,都是他们难以背负的可怕后果。
程叙垂着眼睫,目光持续地落到茶几的纸上,沙柏实在勤俭节约,打印用的还是公司的废纸,很薄的一张。
透过纸张的纤维,能看到背后的市场部会议纪要,他心不在焉地盯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捏住边缘,捻着二次利用后晕开的油墨。
“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程叙霎时转头,和沙柏四目相接,两人神情同时一顿,似乎在彼此的眼中发现同样的光彩,异口却同声。
“殷总/殷秋华。”
第31章 双喜临门
齐海洋的目光在默契的二人间来回流动,须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奇怪表情,似乎在忍耐什么,在程叙狐疑的视线中又收敛起来,讪讪笑笑。
程叙懒得理他,“殷秋华有相熟的勤利高层,通过她我们可以避开林致远的人脉网。”
“怎么确定她会毫无保留的帮忙?”齐海洋问,“万一她把这些事捅给林致远呢?”
程叙用指腹点着茶几,回想自己和对方仅有的几次谈话,“我不确定,但她不大可能站在林致远那边。”
殷秋华在蓝海呆了十多年,一步步从业务员爬到副总的位置,必定付出过超乎常人的心血和努力。
而林致远现在的动作仿佛吸血鬼般榨取着蓝海最后的价值,如果放置不管,公司极有可能因此加速走向末路。
相比早已实现财富自由的齐家父子,在岗位上耕耘多年的员工们才是大厦倾塌后更难立足的人,尤其是蓝海将近七成的女性员工。
性别、年龄、家庭以及虽然漫长但单一的工作经验都会成为她们不堪承受的负重,在本就饱和的市场上失去竞争力。
“即便是她,在现在的就业环境下,也很难再找一份同样高薪且稳定的工作。”程叙有些走神,他的视线落在半空某个虚无的点,似乎能看到奥迪车前那个朴素可爱的五角星挂件,想到她对沙柏的告诫,嘴唇翕动,改变了最初的说辞,“殷秋华一定不会站在林致远那边。”
齐海洋沉吟片刻,认可了他的说法,“……一旦确认是假章,勤利会比我们更急着报警。”
“对,而且过来签约的人确实是他们的员工,那些人想要减轻刑罚或者脱罪,必须第一时间把背后的林致远供出来。”程叙肯定地说,“同时我们可以向纪委举报,加上职务犯罪,让他没办法取保候审。”
这和齐海洋最初的想法一致,他先是不住点头,随即突然脸色一变,“上次审计就出了郝涛的问题,这次情况坐实,恐怕上面……会直接撤资。”
蓝海能够拖着千疮百孔的资金漏洞撑到现在,除了齐建军的不忍放弃,和那一丁点国有股份带来的“面子效应”极有关系。
一旦从混改回到民企,依靠政府背书吃下的资源无法维系,能拓展的渠道会被进一步压缩,蓝海本就举步维艰的前路更是生死难测。
只要是选择就会有利弊,接受结果是程叙很早就熟练掌握的课题。
同时他也理解齐海洋的纠结,在此之前好友的人生一向肆意顺遂,他从来不需要承担选择带来的未知后果,他可以全都要。
现在齐建军选择放权,齐海洋的决定开始关系着一个庞大的,加上派遣员工林林总总数千人的企业——他后知后觉,却终于还是意识到了。
程叙张张嘴,觉得以自己的立场说什么都显得轻飘随意,最终只是提醒道:“要处理林致远,就不可能瞒着。”
即便不去纪委举报,公司高层牵扯进刑事犯罪,始终难逃追查。
“我知道。”齐海洋叹了口气,仰头靠在酒店的真皮沙发上,伸手向上作出一个简单的抓握动作。不断重复,仿佛在以此平复内心的不安。
“其实回归民企,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少顷,沉默许久的沙柏突然开口,打破紧绷的氛围,“现在我们的制度太复杂了,本来几个小时就能做完的事情非要拖到一天;电脑坏了都不能换,还要程哥拼拼凑凑将就着继续用,而且工作忙的时候软件卡住也很影响效率;甚至有时候客户就是因为流程一直拖着,直接被拖没了,多可惜啊。我经常会觉得,公司是在慢性死亡……”
最了解企业弱点的,往往是处在最基层,矜矜业业干活的小蚂蚁。没有人会在他们面前粉饰太平,所有溃烂的伤口都维持原样摆在眼前,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齐海洋早已坐直身体,安静地盯着滔滔不绝的沙柏,直到对方逐渐沉默下来,不明所以又求助地看向程叙。
程叙呼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海洋,沙柏说的没错……要改变蓝海,你需要绝对的话语权。”
目标进一步明确,剩下的就只有全力推进。
夜色已深,三人迅速合计一番,决定分成两个小组各自行动。
齐海洋秘密提前回国不便露面,留在酒店整理程叙从吴宇硬盘里拿到的资料,只要从中找到林致远贪污的蛛丝马迹,便可以作为线索去纪委举报。
程叙和沙柏明日按时回蓝海上班,争取私下和殷秋华达成一致,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勤利的回复,确认造假后直接报警。
行动期间需要互通有无,保持联络。沙柏作为小小螺丝钉,没想到能在此情此景下加上总经理微信,表情恍惚一瞬,又突发奇想问,“要是勤利过来签约的那些人不愿意指认林致远怎么办?”
齐海洋一边低头给他写备注,一边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会不愿意指认?”
沙柏短暂怔住,讷讷说道,“朋友义气……之类的?”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内容中的可笑之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并不期待回答的自语。
果然换来了齐海洋的放声大笑,“小沙你怎么这么可爱,这种人之间哪有什么义气,只有利益罢了。”
沙柏心中微哂,正想回应,却发现程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他捻着自己头顶一小撮头发轻轻一拽,语气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