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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急剧运动后的心脏贴着胸膛狂跳不止,沙柏口中满是腥膻的铁锈气,像被一柄生锈的枪捅在喉咙,说不出话,也迈不动脚步。
  呜呜的鸣笛声由近及远轰隆而去,如同预告死亡的丧钟。
  乍一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沙柏像惊醒般急喘口气,猝然抬头,与相距不到两米,面对面站着的男人直直地对上视线。
  理智瞬间回笼,他面露惊讶,脱口喊道,“程哥!”
  几小时未见的程叙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密布,他似乎没有听见沙柏的声音,也没有看见沙柏的人,只是目光空白地咬着自己的食指关节。
  沙柏又叫一声,仍未听见应答,他担忧地走过去,伸手试探地碰了碰程叙的手背,发现后者不仅整个人在颤抖,指腹接触的皮肤更是冰凉异常,仔细看去被啃咬的指关节处齿痕斑斑。
  沙柏又慌又乱,他抬起手覆住程叙的手背,阻止对方近乎自残的啃咬动作,犹豫数秒,将程叙拉进怀里。
  “这是怎么了?”他拢着肩膀的手摸向后背,亦是摸到一片湿凉,颤抖地问,“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程叙还是无话,被沙柏握住的手轻轻抖着,向外推了推但没能顺利推开,身体在坚实温暖的拥抱中慢慢抑住颤抖,渐渐恢复正常温度。
  良久之后,他哑着嗓音低声叫道,“沙柏。”
  沙柏正要说话,怀中却陡然一空,眨眼间程叙向后撤退几步,再抬头时除脸色还有些发白,表情已是如常。
  他眸间的水光微动,轻轻落向沙柏一瞬,很快转身向外面走,语气业已平和,“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叙只收到沙柏的截图和电话中肖云语焉不详的几句讯息,自然有太多不知情的部分。
  沙柏仓促地跟在身后,结合殷秋华转述的内容和自己看到的实际场景,尽量周全地将信息同步给对方。
  听到黄锐要求的数字,程叙微滞,哑然半晌,“只是为了这些?”
  “是意外……”沙柏又想起天台上的那一幕,懊恼又悔恨地说道,“我刚才差点就抓住他了。”
  程叙深吸口气,“……别想了,先去医院看看。”
  沙柏这才发现现场只剩他俩,赶紧追上前去和程叙并肩,“殷总刚才是不是一起上救护车了?”
  “应该是的。”程叙轻声说,“抱歉,我没注意。”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道歉,沙柏懵懂地“哦”一声,随即意识到什么,但又没太明白,胡乱地安慰,“我也没注意到的……当时情况太混乱了。”
  程叙发出意味不明的模糊应声,似乎更为着急地加快了脚步。
  沙柏愣怔片刻,正准备迎头赶上,脚步却蓦地一顿,滞留在原地,注视着面前的背影。
  规整的三件套比出门时凌乱许多,还蹭上了一些来源不明的污渍,风尘仆仆得与所在的工厂融于一体。
  刚才沙柏是在天台,十六层的高度,加上角度的偏差,他其实没有看到黄锐坠落的过程。
  饶是如此,胸口的心悸直到现在都未曾停止,眼前时不时还在回放手指漏过静电服一瞬的画面,久久难以平息。
  程叙呢?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
  【📢作者有话说】
  以防大家担心,所以提前剧透:没有死
  第42章 轻若羽毛
  殷秋华的应变能力远非常人所比,慌乱之中她不仅第一时间压住情绪冷静地跟上救护车,还抽出时间通知了守在车上的肖云,让她先送程叙和沙柏去医院,再将自己女儿送去母亲家暂时安顿。
  清清听话地坐在副驾,一路上并未对这个安排有所疑问,直到临别前才忍不住眼巴巴地问了句,“沙柏哥哥,妈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我?”
  女孩眉眼秀气,五官与殷秋华有着七分相似,她仰着头费力看向沙柏,露出一点稚嫩天真的茫然。
  另一张同样年轻青涩的脸庞骤然浮现,与眼前的脸重合在一起,于虚空中淌出血泪来。
  沙柏蓦地一怔,抬手轻轻碰了下清清的额头,身体半俯下去,让女孩能够毫不费力地与他对视。
  今日出门得急,他心疼新衣,便随意地套了件平时上班不大会穿的常服,不大确定地在口袋里摸索片刻,还是找到了一枚塑封包装的巧克力。
  沙柏带上热情笑容递过去,轻声哄劝道,“等殷总处理完事情,很快就会去了。”
  清清不疑有他地点头,乖巧地接过巧克力,仰头说了句谢谢哥哥,坐了回去。
  车窗徐徐落下,奥迪汇入车流,朝着远处飞驰而去。
  沙柏定在原地远眺数秒,转身想去拉程叙的手,“程哥,我们快进去吧。”
  “嗯。”程叙应着声却没有看他,而是抬手扶了下镜框,状似无意地避开沙柏的触碰。
  沙柏抓了个空,心中难免失落,但随即想到医院毕竟是公共场合,确实要收敛些,牵手的行为太过于高调鲁莽。
  他很快自我说服,而程叙的身影已经走远许多,沙柏连忙追上去,想起口袋中还有一枚巧克力,迅速而精准地捏住程叙浮空轻摆的手,在对方掌心一按,又很快松开。
  程叙立时惊讶侧目,看到手中多出来的花花绿绿的包装纸,“给我这个干嘛?”
  说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微微顿住,又继续向前走,刻意轻松地调侃道,“把我当刚才的小女孩呢?”
  “可能捂得有些化了,你不要嫌弃。”沙柏没有接他的话,“吃点零食,心情会变好。”
  程叙想反驳自己“没有心情不好”,但考虑到如今的局面确实谈不上令人愉快,最终没说出口,也没拆开包装纸,而是塞进口袋。
  他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电梯中得到的那枚同样带着体温的金币巧克力,莫名生出好奇,“喜欢巧克力?”
  “也没有很喜欢,加班的时候提神用的。”沙柏皱了皱鼻子,沉浸式地抱怨道,“主要是咖啡太苦了。”
  “巧克力不也是苦的。”
  “不一样。”沙柏理直气壮道,“我买的都是加了很多糖的牛奶巧克力!”
  程叙哑然,倒是真实地轻快起来,“你也可以喝加很多糖的牛奶咖啡。”
  沙柏幡然大悟:“也是哦,那我下次试一下。”
  一路避开沉重的现实,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直到走到急救中心,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抢救室门外挤满表情愁苦的病人家属,或坐或站,哭声断续压抑。
  殷秋华站在人群最外侧,今日她的行程大约只有陪女儿,穿着不符合本人气质的臃肿浅粉色羽绒服和灰色牛仔裤,裤脚有一点暗色,估计是刚才跟着担架上车时沾到的血液。
  看到并肩过来的两人,她只是微一颔首,言简意赅,“还在抢救,我让蒋律先回公司准备材料了。”
  “准备什么材料?”沙柏疑惑地问。
  “黄锐坠楼,有自杀的嫌疑,程序上不好走。我和蒋律商量过,最好能收集到他和当值班长吵架的证据,还有对方威胁的那些话,以及华亿本身的安全隐患,把主要责任择出去。”
  程叙开口道:“华亿肯定会把不合格送工和克扣返点的事拿出来说,蓝海总是理亏的。”
  “涉事的人都进去了,怎么还能算在蓝海头上。”殷秋华说,“如果救回来,尽量帮他认定工伤,这样以后有所倚仗,不至于太差;如果救不回来,我们最多出于人道主义,给他的家人一点经济上的补偿……这笔钱华亿也该出一份。”
  由于黄锐学生工的特殊身份,再加上林致远率领的市场一部违规操作埋下的隐患,接下来蓝海、华亿、学校三方都会陷入程序化的漫长博弈。
  殷秋华和程叙还在讨论,沙柏却听得不大舒服,索性走得离门更近些,透着磨砂的玻璃安静地观察抢救室里的动静。
  影影绰绰的人形奔来走去,不时有白衣的护士推开门,点到名字的患者家属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喜极而泣或者放声大哭,在走廊的冷色灯光下上演人间百态。
  “黄锐的家属在吗?”
  终于听到熟悉的名字,在后面小声说话的两人也走上前来,殷秋华率先举手示意,“我是他公司同事。”
  “生命体征稳住了,但患者脑后有个撞击伤,是导致他昏迷的关键,现在送去手术室处理,麻烦你们去缴下费。”说着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哪来的同事……家长通知了吗?”
  “通知了,还在来的路上。”
  虽然想法不尽相同,但三人都松了口气,沙柏急切地问道:“什么撞击伤?严重吗?”
  护士没有回答,摆摆手又退回去,不多时挂着点滴的黄锐被几个护工推出来。
  殷秋华拿了单子去大厅缴费,程叙和沙柏则跟着移动床去手术室。
  路上要经过一段室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雨势不大,但因气温很低的缘故,落在皮肤上冷得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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