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道黑红相间的织金龙纹下摆迈入大殿。
  宋婉言看着面前脸色沉沉的男人,一时惊愕不已。
  家里许多人都见过皇帝,根据他们的描述和这身龙袍,宋婉言几乎立刻确定了,眼前这脸色沉郁至极的年轻男人,正是陛下。
  萧承澜瞧着宋婉言,“宋修媛,你要去哪儿?”
  宋婉言气场一下矮了半截,但仍旧镇定道:“咳...嫔妾,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出殿透透气。”
  萧承澜从她脸上收回目光,径直往前走的同时淡淡道:“身子不适就回去吧。”
  宋婉言回头看一眼直直往殿里去的萧承澜,思索片刻。
  陛下怎得来了?这个时辰,是刚下朝的时候吧?
  但是,不管怎么样,似有好戏看。
  宋婉言也赶紧回头,默默跟在萧承澜身后。
  和她并排的福万全脸上闪过一言难尽的表情。
  诶呦,陛下这风雨欲来的架势,压的他喘不过气,也就是宋修媛还能有心思看热闹了。
  殿内,正要开口说话的苏修仪看到门口那道黑影的一刹那,脸色唰一下变了。
  龙袍!
  旋即,她眼底迸发出喜悦。
  是陛下!
  明明今夜才会见到陛下的,怎么现在陛下就来了?
  难道是,想提前来见她吗?
  站在内殿门口的萧承澜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目光先在一旁角落里的江映梨身上巡游了几秒。
  整整齐齐,看来,那些蠢货倒也没胆子动手。
  然后,他抬手。
  福万全会意,这才高声道:“陛下驾到——”
  一声激起千层浪,殿内众妃嫔都没搞清楚陛下在哪个方位就慌慌张张跪了下去。
  “嫔妾恭迎陛下!”
  吕才人脸色一喜的转过身才跪了下去,苏修仪还不忘往前小走了几步,离萧承澜近了些才跪拜下去。
  江映梨有些懵,方才她还算镇定,可自萧承澜来了之后,她就再也无法镇定了。
  陛下那么忙,这个时辰怎么过来了?
  难道,是晓得她把事情办砸了?
  江映梨也赶紧跪下,在角落里忐忑不安。
  萧承澜迈着步子向前,众妃嫔只见余光中龙袍划过锃亮的地板。
  “嘉婕妤,朕让你为新妃训话,怎么站在前头的,是苏修仪?”
  第13章 拖去杖毙
  江映梨被点名,顿时心里一紧。
  坏了,陛下真的是来问罪的。
  江映梨硬着头皮道:“陛下,苏修仪她说想为嫔妾补充上两句,嫔妾便让她上前了。”
  萧承澜看她站在角落里,小小一只,抿着唇惴惴不安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就乖成这样?不敢告状,还要粉饰太平。
  罢了,终究是苏家的权势太过压人,也不能怪她太胆小。
  思考间,萧承澜已经行至苏修仪面前,他眸光深处是森冷的,但语气依然很温和。
  “苏修仪,看来,你很有主见,也很有胆识。”
  江映梨明白,萧承澜动怒了。
  但听着这柔和的语调,苏清容只觉得自己被夸了,她心花怒放,还不忘措辞彰显自己的贤德。
  “陛下,嫔妾位分最高,嘉婕妤诫词有所疏漏,嫔妾帮着教导一二,是嫔妾的分内之职。”
  萧承澜笑了笑,“那如果朕说,嘉婕妤的诫词,是朕亲自教导的呢?”
  方才还在笑的苏清容一怔,脸色蓦地白下来。
  陛下亲自教导?怎么会......
  陛下怎么会管这种事?
  她方才...又说了些什么...
  她说那诫词有所疏漏,那不就是说陛下的教导不好吗?
  苏清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想立威,诫词是不是真的疏漏,她不在乎,但她万万没想到,会触了陛下的霉头!
  “陛下,嫔妾知错!嫔妾一时糊涂,只是想着嘉婕妤辛苦,嫔妾帮她分忧,嫔妾绝无忤逆陛下的意思啊!”
  这陡转的态度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苏修仪顷刻间就触了陛下逆鳞,跪着认错,剩下的人自是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吕才人,她现在已经是抖如筛糠。
  就在刚刚,她还以为是陛下因念及她的美貌提前来瞧瞧她,可是转眼间,苏修仪已惹了龙颜不悦。
  方才的事在脑海中回放,自己仗着苏修仪的势嚣张跋扈的每一个画面都成了催命符一般,让她的背后沁出冷汗。
  “嘉婕妤代表的是朕,你们对嘉婕妤不满,觉得诫词有所疏漏,都是在质疑朕,打朕的脸。”
  “蔑视君王,以下犯上,你们说,朕该如何罚呢?”
  萧承澜那听不出怒气的声音轻飘飘落入殿内每个人耳中,却犹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清容此刻慌得六神无主,猛地一抬头指向附近跪着发抖的吕才人。
  “陛下,是她!嫔妾都是听信了她的谗言,她说嫔妾位分最高,想听嫔妾的教诲,嫔妾这才迷了心窍,想要教导两句,嫔妾毫无僭越与忤逆之心啊!”
  吕才人脸上血色全无,苏清容指向她的手指和萧承澜朝她扫过来的眼刀犹如两把利刃将他贯穿,她抖得都说话都语无伦次。
  “陛下,不是的...嫔妾没有!不是的....”
  萧承澜侧眸,余光瞥向身后努力当空气的宋婉言。
  “宋修媛,你说呢?”
  宋婉言被点名,也不由得一阵心慌,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左右又不是她仗势欺人,她慌什么?
  “回陛下,嫔妾所见,不止如此。苏修媛和吕才人先是迟到,还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出言不逊。嘉婕妤让众姐妹就坐,苏修仪却不让她们坐下,还说嘉婕妤的诫词不足引以为教导,她要亲自教导。”
  宋婉言身后是宋家,根本不在怕的,一股脑儿把苏清容和吕才人方才仗势欺人的事儿全抖落了出来。
  每说一个字,苏清容和吕才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但苏清容并没有吕才人那么绝望,宋婉言无所顾忌地对她落井下石,是因为她背后有宋家,可她背后,又何尝不是苏家!
  陛下的朝堂要仰仗苏家,她是苏家女,陛下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婕妤而重罚她!
  想到这里,苏清容镇定了几分,高声道:“陛下,嫔妾进宫前,父亲再三教导,身为苏家之女,要谨守宫规,做好典范,若非是此贱人在嫔妾身侧屡进谗言,嫔妾岂会这样糊涂?”
  听到苏清容刻意提到苏家,萧承澜的眼底闪过杀意,转瞬即逝。
  吕才人这时已经彻底绝望,她本就是因为家世不高,所以想攀附一个高位嫔妃乘东风。
  没想到,东风没乘到,还被狠狠摔进了泥里。
  萧承澜看着吕才人的眼神冰冷而嫌恶,缓缓启唇:“恃强凌弱,殴打宫妃,违反宫规,出言不逊,仗势欺人,以下犯上,蔑视君威,桩桩件件,朕,可冤枉了你?”
  吕才人此刻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这些事情,她都做了。
  她才刚入宫门第二天,就要被打入冷宫了么?
  吕才人心里还有一丝希冀,希望陛下看在她容貌的份儿上,不要罚得那样重,若只禁足几个月,她总会想办法让陛下想起她的。
  可若是打入冷宫,她再难翻身了。
  但是,萧承澜说出口的话,让她浑身冰凉。
  “来人,将吕才人,拖下去,杖毙。”
  宝华殿内刹那间静得犹如无人之境。
  吕才人像是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无力地跪趴在地。
  苏修仪浑身都打起寒颤。
  在场的,无论是相干的还是不相干的妃嫔,都吓白了脸。
  杖毙....
  入宫第二天,就有人要被杖毙...
  内侍上前拖走吕才人时,她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求饶与哭喊声回荡在殿内。
  “陛下,嫔妾错了...嫔妾再也不敢了!”
  “嘉婕妤!求求你,求你让陛下开开恩吧!嫔妾给你磕头认罪啊....”
  “修仪娘娘!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过河拆桥,明明嫔妾是为了修仪娘娘啊——”
  江映梨被这尖锐的哭喊声叫得心都发颤。
  她知道吕才人蠢得太突出会有报应,但她没想到,吕才人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江映梨还是第一次经历杖毙这种事,这让她一瞬间加深了自己现在是身处深宫的实感。
  这里不是肃王府,这里是新帝后宫。
  真的会死人的!
  萧承澜扬手,示意内侍堵住吕才人的嘴,淡淡吩咐:“就在殿外打。”
  他顿了顿,看向缩在地上的苏修仪,“至于苏修仪,听信谗言,受奸人蛊惑,僭越犯上,罚禁足一月,好好闭门思过吧。”
  苏修仪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连忙磕头谢恩。
  她知道,若是没有苏家,她恐怕现在就是和吕才人一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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