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后娘娘殿前,也容得你们造次?福万全,领着她们去别处罚跪,免得扰了太后清净。”
福万全一听这差事心里就明白了,赶紧道:
“各位娘娘小主,陛下有令,还请随咱家移步宝华殿吧。”
梁美人想着跪在太后殿前,太后心软了还能让她起身,听到要去宝华殿,一副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福万全瞅着她,呦,不识抬举是吧。
他笑道:“美人跪累了,起不来身,还不快扶着些!”
语罢,他一招手,右侧立马有一个小太监上前。
梁美人感觉自己几乎是被那小太监反剪双手押了起来。
那劲儿疼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宋昭仪乐得远离万寿宫,而且她觉得这个‘别处罚跪’很有说法,站起身,妖娆万分地走在最前面。
只有江映梨还待在原地,只因萧承澜站在她跟前。
那宽大的龙袍下摆把她面前的太阳都挡了个干净。
江映梨也不敢叫萧承澜让一下,自己挪了挪位置,站起身要跟着福万全去宝华殿。
谁知刚起来,她就感觉自己腰侧虚拦住一只手臂。
她抬头,还没瞧清楚,一只大手便罩下来,覆在了她的额头上,连同视线都被遮住了。
江映梨的睫毛在萧承澜手心中不停扑簌。
萧承澜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没什么异常,又瞧了瞧她的唇色,尚且红润,并不泛白。
虽说萧承澜明白宋昭仪的婢女说江映梨要晕了是在夸大,但是,他亲自瞧了才总算放心。
移开手,萧承澜看着仰着脸微微有些茫然的江映梨。
“先过去,等着朕。”
语罢,萧承澜负手,走进了万寿宫。
江映梨并不知道萧承澜让她等什么,但还是乖乖照做,跟在福万全后面去了宝华殿。
小太监‘扶’着梁美人去了宝华殿,走到殿前的石砖上,停下来,恭敬笑道:
“请小主在这儿跪着思过吧。”
“宋昭仪和嘉婕妤呢?怎么只有本宫?”梁美人问道。
小太监笑道:“陛下说了,思过要净心,几位娘娘不能待在一起,免得再像方才那样闹出什么乱子,昭仪娘娘在左偏殿,婕妤小主在右偏殿呢。”
梁美人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无可奈何地跪好了。
看着脚下石砖,她蓦地想起,这里是吕才人血溅当场的地方。
瞬间,一股寒意直窜向她的四肢百骸。
方才还被晒得有些热的梁美人,此刻已经是手脚冰凉。
想起吕才人的下场,她再不敢有怨言,规规矩矩跪好了。
万寿宫内,蹲得腿脚酸疼的妃子们终于得了太后的赦免,摇摇晃晃站起身。
“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外头跪着的人就是下场,凭你是伺候了好几年的旧人,还是仗着家世就自视甚高的新人,哀家都照罚不误,你们,且好自为之罢!”太后冷声训斥嫔妃。
“嫔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本想再说两句立威,没想到殿外忽然响起通传。
“陛下驾到——”
太后一怔。
皇帝怎么来了?
下面林立的妃子已经是齐刷刷叩拜下去。
萧承澜进殿,走到殿中央时,微微折身。
“给母后请安。”
太后敛了敛脸上的怒气,摆出一个和缓的神色,“皇帝政事繁忙,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
“朕听闻今日晨安时,又有妃子惹得母后动怒,朕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太后瞧着萧承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愈发不满。
她前脚刚罚完人,后脚他就来了,这不是摆明了,不满她的做法吗?
可她是太后,孝字和薛家都在他头上压着,他能奈她何?
“她们殿前失仪,吵架斗嘴也就罢了,竟然还动起手来,身为天家妃子,一点儿体面都没有,哀家小惩大诫,为的是让她们警醒自个儿。”
太后看向萧承澜,又道:“这也是为了皇帝好,你的妃子,自然该是庄重体面的。只是,皇帝来得这样快,难道,是觉得哀家罚重了不成?”
第22章 只想和你
萧承澜静静听着薛太后说完,露出温和的笑意。
“怎么会,朕来得快,是因为昨日也有妃嫔闹事惹得母后不悦,今日她们竟又不安生。三番两次搅扰母后清净,朕自然要快些过来看看母后。”
薛太后听见萧承澜这么说,神色滞了滞,然后心中升腾起几分得意与满意。
看来这皇帝没糊涂到为了三个妃子来向她兴师问罪。
谅他也不敢。
薛太后扬起头:“哀家虽被她们吵得头疼,可哀家帮你管理后宫,是哀家体谅你政事忙,有心为你分担,你就不必挂心了。她们闹事,哀家自会决断惩处,何必累得你丢下政事过来?”
萧承澜笑意深了一个度:“母后本该颐养天年,却被后妃的事搅得不安生,若传出去,该是朕不孝了。”
见萧承澜恭顺,太后到底顺心了几分,声音柔和下来:“你有这份心,哀家便心满意足了。”
“心意要有,也要落到实处才好。”萧承澜不徐不疾道。
“朕思索几番,终是不忍母后操劳,新妃们刚进宫,规矩还学得不好,屡屡冲撞母后,所以,每天的晨会就改为例行的初一和逢五吧,让她们少在母后面前搅扰清静。”
坐在上首的太后脸上的笑意都没来得及收回就僵在了脸上。
夏嬷嬷也是脸色一变。
皇上这是嘴里说着恭顺的话,实则给太后娘娘添堵啊。
这妃嫔们还没给太后请几天安呢,该上的眼药都没上好,陛下竟然减少了请晨安的次数。
这就是,一脚踢到楼上去吗?
看似捧在高处,实则拳打脚踢。
面对着这话里话外的恭敬仁孝,太后竟一时找不出地方反驳。
何况,每日晨会本就是去皇后那,她这里的确只需要嫔妃们初一十五地过来,只是现在宫里没有皇后,便默认每日到她这里来。
她还能违背祖宗规矩不成?
太后眼角抽搐,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现在六宫没有皇后,若只是初一和逢五晨会,未免让她们规矩愈发松散。”
“这就不劳母后操心了。”萧承澜道,在太后脸色垮下来之前,他又笑起来,“哪能事事让母后忧心,朕瞧着,母后气色都不好了,此事是朕之过。”
欲罢,萧承澜还折身致歉。
太后却是气得满肚子怨气无法发泄,攥着佛珠的手都在发抖。
萧承澜站直了身子,扫一眼地上跪伏着的妃子们。
“虽说大选匆忙,可派到你们家中去教习礼仪的嬷嬷尽职尽责,不曾懈怠,你们却是不学好,三天两头在万寿宫前闹事,朕若不来,明日你们又打算给母后惹什么事出来?”
地上的妃嫔噤若寒蝉,一句话不敢说。
“还跪着碍母后的眼做什么,还不快退下?不用来请晨安的时候,就好生在各自的宫里反省,再有下次,朕亲自罚你们。”
妃子们如如蒙大赦,都赶紧起身,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出了万寿宫。
出了殿,沈竹心方才大喘了一口气。
翠声扶着她,关切道:“小主没事吧,脸色怎这么不好?”
沈竹心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看着远处,像是才缓过来似的。
方才太后和皇帝那一来一回,看似上慈下孝,实则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怪不得父亲叮嘱,要她凡事不要看表面。
旁人都说当今圣上登基是因为天降机遇。太子逼宫谋反,其余几王也沉不住气鱼死网破,这才让他有了上位的机会。
可是,今日观陛下这番言论,笑里藏刀,非常沉得住气。她方知父亲说的没错,当今圣上,绝非池中之物。
那所谓天降机遇,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从来都是,事在人为。
翠声瞧了瞧殿前,没有看到方才出殿的宋昭仪等人罚跪的影子,好奇道:
“怎么不见罚跪的?”
沈竹心虽然也好奇,但一想到万寿宫内的皇帝,就能想得通了。
陛下怎么可能让嘉婕妤在一众妃嫔的目光下罚跪,兴许,陛下根本就舍不得让她跪。
“寻了由头让她们三个去别处受罚了吧,这不关咱们事,快些回宫吧。”沈竹心道。
翠声也点头,“好。”
其余的妃子路过万寿宫殿前,也很好奇为什么不见罚跪的人。
有的是单纯好奇,有的则是想要看看好戏。
毕竟,一个是刚得宠的高位妃子,一个是伺候了四年的旧人,在她们受罚的时候从她们跟前走过去,想想就很快慰。
可惜想要看戏的人注定没有这个机会。
因为,此刻的宋昭仪正翘着脚坐在宝华殿左侧殿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