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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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江映梨倏地睁开眼睛,外头的秋霞听见动静,连忙掀了帘子进来。
“小主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
江映梨摇头,“噩梦倒算不上,梦里没什么景象,一片混沌,只是我心里忽然开始蔓延不好的预感。”
秋霞扶着江映梨坐起来,江映梨吩咐道:“你让小夏子找个由头去启祥宫外头转一转,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回来禀告。”
秋霞一听又是郑宝林的事儿,十分打抱不平:“郑宝林那样对小主,昨夜还拒绝了小主的好意,小主竟还想着她。”
江映梨听完便要下床,“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我怎么样不要紧,却是要想着陛下。陛下才刚登基不足半年,这宫里,杖毙了一个,禁足了一个,若是启祥宫再闹出什么事,那陛下岂非要被传成暴君?哪怕她们是自作自受,传到外头白的也变成黑的。”
秋霞扶住江映梨,“小主别急,我去就是了。”
秋霞急急忙忙出去,给外头的小夏子交代了一番。
江映梨靠在床头,心里的不安挥散不去。
她身侧的位置,放着昨夜萧承澜换下的外衣。
按例,这衣服一早就要拿下去洗的,但是,她特意吩咐了不必那么早拿走,左右陛下也不缺这一件衣服穿。
江映梨拿起那件外衣抱在怀里,眼神里有几分执着。
陛下不该因任何人而受到非议。
包括她自己也不行。
她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也会阻止别人给陛下带去不好的影响。
快午时的时候,小夏子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江映梨瞧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不安落到实处。
“可是启祥宫出了什么事?”
小夏子气都喘不匀,急急道:“虽暂时还未出事,可奴才总觉得不对,就赶紧回来禀报。奴才在启祥宫外转悠,碰见启祥宫内一个浣衣的小宫女神色怪异,奴才上去套话得知,她今日路过夕颜阁三回,郑宝林先是裁了许久的衣服,然后一动不动地坐了许久。她说今日郑宝林的举止与神色实在有些奇怪,平日她这个时辰可都是在绣帕子。”
连翘听了也感觉怪异得紧。“裁衣服?大白天的裁什么衣服,宫妃又不用自己做衣服。”
江映梨兀地站起来。
“快!随我去启祥宫。”
秋霞惊讶道:“小主,启祥宫主位可是苏修仪,有什么吩咐我们去就是了,小主何必亲自前去?”
江映梨摇头:“我必须出面,而且耽误不得了,要出事了。”
……
此刻,启祥宫,门扉已经紧紧闭上的夕颜阁内。
郑宝林脸上未施妆粉,憔悴的面容一览无余,她的头上,只挽了个极素净的发髻,唯一的装饰便是一根蝴蝶吐蕊簪。
但是,她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未有一刻这般真心实意过。
“苏清容,不是想让陛下来么?”
郑宝林幽幽地冷笑了一声,将一根由衣服布料结成的长绫甩向了房梁。
她站在凳子上,眸光安静盯着启祥宫主位的方向,黑眸里没有一丝神采,脸上的笑意病态又怨恨。
“一会儿,陛下就会来了,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我成全你。”
就算她这条贱命不足以威胁苏修仪的地位,但陛下那样的人,眼里绝无可能容下沙子,有逼死宫妃这样的丑事,还想当皇后?
做梦去吧。
她的血,就用她的青云路来殉。
夕颜阁外春光明媚,阳光照不进紧闭门扉的阁内。
郑兰儿攥紧了长绫,将自己的脸轻柔地穿过去,然后,蹬开凳子...
第33章 此为大罪
“婕妤小主,修仪娘娘正在禁足,若非没有宫务在身或是陛下恩准,旁人是不允许进出的,还请小主见谅。”
启祥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江映梨。
午后常常是一片静谧,只不过,今日的启祥宫静得太过不同寻常。
江映梨眼神往后看了看,秋霞上前,不动声色地往两个守卫手里分别塞了一整枚银锭。
江映梨道:“我不找修仪娘娘,不过和夕颜阁的郑宝林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要。”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把银子原封不动塞回秋霞手里。
“奴才是奉陛下的旨意在此看守,还请小主莫要为难我们。”
看守卫油盐不进,连翘当时就上前理论:“禁足的是苏修仪,旁人来与郑宝林说话也不肯,这不是连郑宝林的足都禁了么,陛下可没有下过这样的令。”
两个守卫神色松动了一瞬,但是又斩钉截铁道:“那还请小主去请示过陛下,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任何不相干的人都不得进启祥宫扰了修仪娘娘思过。”
陛下正忙着呢,一来一回请示不知要等上多久,若是郑宝林真想不开,黄花菜都凉了。
连翘气得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大有一副‘别逼我扇你’的架势。
秋霞连忙拽住她,小声道:“你安分些,别给小主添乱。”
江映梨往深深的宫门内看了一眼,心下一横,清咳了一声,故作跋扈:
“陛下宠我,我连长庆宫都进得,别说区区一个启祥宫,还需要什么请示?你们行个方便与我,出问题自然我担着,若是耽误了我叙话,小心我去陛下那儿告你们一状!”
两个守卫怔了片刻。
这日传进启祥宫的消息他们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嘉婕妤可是侍了好几回寝,轻易不能得罪。
左右被禁足的是苏修仪,不干郑宝林的事儿...
“既然这样,还请小主快去快回。”
江映梨听到这话时,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启祥宫。
“我们小主心里有数,二位安心吧。”
江映梨带着秋霞,连翘和小夏子火急火燎进了启祥宫。
夕颜阁在西偏殿,江映梨一走到夕颜阁前,就看到严丝合缝闭上的门扉。
小夏子会意地上去开门,但没想到门竟然从里面锁住了。
连翘和秋霞见状也上前去帮忙推门。
小夏子直起身:“你们让开些,我来撞门。”
秋霞和连翘往两边挪开了一些,小夏子铆足了劲儿撞在门板上。
一声巨响后,门板坍塌,屋内的景象让人一瞬间汗毛倒竖。
“啊——”连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
秋霞赶紧去捂住江映梨的眼睛,“小主别看!小夏子,快挡住!”
门破开地太突然,江映梨瞧见了地上零落的绣鞋和悬空的脚,还有飘荡在半空的裙摆。
她打了个寒颤,幸而被秋霞扶着才没腿软倒下去。
另一边,启祥宫主殿。
苏修仪被破门的响声惊醒,她蓦地从小榻上坐起身,兰湘见状冷喝道:
“哪个蠢材弄出的动静!不知道娘娘在小憩吗?”
殿内的宫女都赶紧将头低了又低。
“娘娘,似乎是夕颜阁那边的动静。”
苏修仪闻言,眉宇间都是怒色。
“夕颜阁?好啊,已经午时了,陛下还没来看本宫,本宫没去找那贱人算账,她倒是先打扰起本宫小憩了!”
苏修仪穿了鞋,匆匆出殿,在能看得见夕颜阁的地方,她一抬头,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不断地往后退。
“她...她上吊了...她死了?!”
苏修仪跌跪在地上连连摇头,“原来她说的陛下会来是这个意思!她想用死引来陛下,她想害我!”
“她若死了,那她身上的伤...陛下会知道吗?陛下会怎么看我!”
苏修仪已经吓得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兰湘赶紧上前扶她:“娘娘!娘娘冷静啊,郑宝林死没死尚未可知,何况,死了又如何?她可是自戕。”
自戕两个字一出,苏修仪颤抖不止的话语终于止住,她倏地看向兰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兰湘继续道:“陛下若知道她是自戕,定是怒不可遏,哪还会管她什么伤不伤的,娘娘切莫自乱阵脚。”
苏修仪苍白的面容上恐惧慢慢消散了个干净,她念叨了一遍。
“对啊……自戕,她可是自戕!”
苏修仪很快从地上站起来,眼神恶狠狠地看向夕颜阁。
哼,妄图用这种法子拉她下水,未免太过幼稚。
郑宝林,你最好是死透了。
夕颜阁门前,江映梨脸色苍白地吩咐:“小夏子,快抱她下来!”
小夏子搬了凳子站上去,松了绳索,将郑宝林解救下来。
江映梨深深吸了一口气,拨开秋霞的双手,颤抖着走上前。
郑宝林脖颈间的一圈淤痕触目惊心,而淤痕往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一种泛着死气的紫色。
“她……还有救吗?”
小夏子半跪在地上探了探郑宝林的鼻息,如释重负地抬头看向江映梨。
“还余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