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许念雅点头,“快去。”
  郑宝林见唯一跟着许念雅的宫女也走远了,许念雅还背靠着假山,背对着她坐着,她心里一个幽暗的念头陡然冒出来。
  鬼使神差,郑宝林脚步轻飘飘的,一点一点接近许念雅,缓缓朝她的后背伸出了手。
  下一秒,泛着幽绿色泽的荷花池水花四溅,许念雅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郑宝林心脏狂跳,借着假山,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连裙摆都不忘拢在手心中,以防被风吹出去被水里的许念雅看到。
  水里的动静越来越小,许念雅彻底没了动静的那一刻,郑宝林整个人抖如筛糠。
  天时地利人和,她竟然就这般轻巧地,杀了自己那丑陋的影子吗。
  环顾了一圈,没人发现,郑宝林按耐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穿过假山的石洞,从另一处匆匆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的荷花池冒出一串水泡。
  许念雅兀得从水中钻出,溅开一片水花,她的衣服和头发全部湿淋淋地贴在一起,往下滴水。
  她泡在水中,仿佛连膝盖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彻骨寒凉。
  是谁,是谁在她刚入宫就要害她!
  若非她会凫水,她恐怕就要就交代在这儿了。她的荣华路,还没开始就要葬送。
  那个人,何其阴毒!
  若非她诈死,恐怕她发现她没死的那一刻,她就会丧心病狂地把自己再次按在池子里溺毙。
  许念雅湿淋淋地爬上岸边,整个人颤抖不止,她打开死死捏住的手心,里面躺着一只小荷包。
  那是方才她下水的一瞬间手下意识地往后扬扯下来的。
  幸而方才生死之间她都没放手,否则这么大的池子,捞都捞不上来。
  许念雅看着那绣工精致的荷包,眼底爬上怨毒。
  好啊,她没死成,就该她死了!
  第80章 大闹一番
  撷芳阁放着宫里各位小主娘娘的作品,例如书法,丹青,刺绣等。
  极为精致的作品才有资格被收入阁中,一般在节日宫宴时会放出来展示,平日是被锁在阁里的。
  但是,这难不倒许念雅。
  无非是多使些银子。
  自宫中来人确认她成为皇妃后,一夕之间,和许家抢商会一把手的王家就偃旗息鼓了。
  许家最不缺银子,看守撷芳阁的人收足了许念雅的好处,很容易就放她进去了。
  那个荷包绣工精致,只要在撷芳阁里找到对应的刺绣作品,就能知道那个阴毒的女人是谁了。
  许念雅提着灯,一排一排看过去,在一幅牡丹群开图前顿住脚步。
  她查验了小荷包上的针脚,和这副绣品一模一样,绣品上落款处写着人名。
  许念雅幽幽地读了出来,近乎咬牙切齿。
  “郑,兰,儿。”
  **
  昭华宫中,江映梨午后小憩时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八岁落水那一年。
  但很奇怪的,这回是她站在岸边,在水里扑腾的人是许念雅。
  然而母亲依旧疾言厉色地看着她,问她为什么推表姐下水。
  江映梨看着母亲,说:“原来母亲知道水里的人是被推下水的。”
  母亲的脸一下变得狰狞,整个人拉长成黑影,江映梨害怕极了,伸手一推,黑影便和许念雅一同落进了池子里。
  江映梨站在岸边,看水花四溅。
  小小一个池子,忽然间挤满了人。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除了弟弟,江家与许家的人全在里面,除此之外,还有郑兰儿,苏清容,薛太后,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
  “娘娘...娘娘...”
  温柔的声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江映梨指节弹了一下,倏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秋霞担忧的脸。
  “娘娘,您睡得很不安稳呢。”
  江映梨从梦境中脱离,竟然说不出来那个诡异的梦算不算噩梦。
  秋霞一般不会叫醒她,江映梨知道是有什么事。
  “秋霞,发生了什么?”
  “娘娘,陛下召您去长庆宫呢。”
  江映梨顿时蹙眉,拉住秋霞的手,“陛下?真的是陛下吗?”
  秋霞点头:“是啊娘娘,福公公在外面喝茶等了两刻钟了,虽说福公公说不急,但奴婢想着,还是叫一下您为好。”
  江映梨点了点头,“你做得对,是御前的人,就早些叫我。”
  秋霞“欸”了一声,服侍江映梨梳洗。
  午后的长庆宫十分静谧,没有前来觐见的大臣。御阶两侧的兽脑炉点着龙涎香,薄烟丝丝缕缕地升空。
  殿内只偶尔有两声萧承澜翻动奏折的声音。
  江映梨进了殿,看了一眼正专心看奏折的萧承澜,跪拜下去行礼。
  江映梨甫一福身,萧承澜的目光就立马落在她身上了。
  “起来吧,到朕身边来。”
  江映梨直起了背,却不起身,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倔强,问道:
  “陛下不是说半个月都不见嫔妾吗?”
  萧承澜顿了顿。
  福万全在一旁低垂下了头,默默退了出去。心道,还半月呢,半天不见都心发慌。
  萧承澜:“先起来。”
  江映梨仍旧固执地跪在地上,头转向一边,唇角向下撇着。
  萧承澜微叹一声,起身走下御阶,亲自去扶。
  “朕说的是不去昭华宫看你,这里是长庆宫。”
  江映梨思绪混乱了一瞬,茫然地抬眸看萧承澜。
  怎么还能这样。
  看到江映梨明显比之前差了好多的脸色,萧承澜已经后悔了。
  早知道何苦要逼她彻底恨绝了江家与许家人。
  先把人处置了,她那么爱他,未必会怪自己。
  萧承澜伸手,揽住江映梨的肩膀。
  察觉到萧承澜要抱自己,江映梨赌气地推开了。
  萧承澜眸光颤了颤,有些急切地强行把人揽进怀中。
  江映梨被他圈在怀里,熟悉的体温四面八方地包裹着她,眨眼间,泪珠子就从白皙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积压的情绪如同洪水般泄出,江映梨的话语几乎是喊出来的。
  “陛下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陛下告诉嫔妾要时刻想着陛下,念着陛下的。嫔妾原本可以不嫉妒的!”
  入宫前,她早就想好了,只要能安然度日,她什么也不求。
  可是...
  “可是陛下把嫔妾变成了这个样子,让嫔妾等不到陛下的时候,就忍不住吃醋,忍不住嫉妒,陛下怎么能将嫔妾变成这个样子后,又不要嫔妾呢!陛下怎么能说不来看嫔妾呢!”
  江映梨的声嘶力竭的哭诉,在他拼命的挣扎,萧承澜的眼眶也瞬间红了,眼底的情绪有几分慌乱。
  他紧紧抱住江映梨,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严严实实,又将头埋在她肩窝,气息发颤。
  “朕那是说的气话,朕再也不说了,朕怎么会不要你呢?”
  江映梨一口咬在萧承澜右手的虎口上,然后拼命地推开萧承澜。
  “骗人!骗人!”
  萧承澜本不想放手,但眼见着江映梨已经情绪失控了,他只好松了力气。
  江映梨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个花瓶。
  她双手举起那个花瓶狠狠摔砸在地上。
  黄釉龙纹的长颈花瓶在地上爆开,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顷刻间四分五裂。
  萧承澜一怔,眼里满是意外,下意识伸手要拉她远离碎瓷堆。
  但是江映梨并没有停下来,砸了一个花瓶,又看到旁边放了一盆玉做的盆景,连着放盆景的架子一起掀到地上。
  “陛下骗人!陛下若是这样想,就应该在嫔妾为表姐说话时,一直拒绝下去!”
  “宋妃娘娘,欣婕妤,沈贵人,陛下是不得不宠幸她们,那许念雅呢,陛下明明可以一直拒绝的,可还是接了她入宫。”
  江映梨一边哭喊,一边把手边能摔的都摔了。
  萧承澜站在原地,看着她脚下,并没有阻止。
  江映梨哭得伤心不已,泪水一颗一颗传成线,哭得什么都看不清,最后蹲下去,抱着膝盖缩在原地。
  “许念雅她像小时候一样,来讥讽嫔妾,嫔妾恨死她了!”
  “先有苏清容,后有许念雅,陛下怎么可以一而再地宠幸欺负嫔妾的人呢……”
  江映梨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只剩下了呜咽声。
  萧承澜见她不砸了,稳定了下来,踏过一地碎瓷,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来。
  江映梨推他,他再抱,抱得很紧,怎么推都推不开。
  这无声的纵容让江映梨无所顾忌地嚎啕大哭了一阵,哭完,江映梨感觉堵在自己胸口的那闷闷的感觉消散了。
  于是,她的理智也慢慢回笼了。
  她一边小声抽泣一边抬眸,目光所及,长庆宫内已经一片狼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