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没站稳,跌倒在地。
  江远洲看到了江映梨的弱点,他知道她心疼弟弟,正想趁机说点什么时,屏风后缓步走出来一人。
  看着那身龙袍,许惠然与江远洲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抖如筛糠。
  眼前的帝王,看他们的眼神冷若冰霜,仿佛在警告,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立马叫他们血溅当场。
  萧承澜看着几步之遥外的江映梨,朝她伸出手。
  “江映梨,站起来,到朕身边来。”
  江映梨抹了抹眼泪,起身,牵住萧承澜的手。
  萧承澜将她护在怀里,为她擦了擦眼泪,然后眼神厌恶而冰冷地看向江远洲与许惠然。
  “江映梨的确不该是江家的女儿,因为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朕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江映梨与你们再无瓜葛,你们不养的人,朕来养。”
  萧承澜一番话,让江家三人都错愕到极致。
  虽然他们从前也隐约听到过江映梨受宠这种话,但他们打心眼里是不信的,潜意识觉得,她有什么好的?
  江照则是觉得皇家无情。
  但方才陛下的反应,的确是牢牢地护着姐姐,为她撑腰。
  江远洲开始懊恼地想,早知江映梨如此得宠,当初就应该对她好些。
  平白错过了许多跟着荣华富贵的机会。
  许惠然也悔不当初,她渐渐地流下悔恨的眼泪。
  “梨儿,我已经知道错了,是母亲没有照顾好你。可你知道吗,我与你父亲,又何尝不是可怜人?你娘胎里带弱症,的确是母亲吃了药,可不是因为母亲不想要你,只是因为当年母亲的身体也不好,若执意生下你,容易一尸两命,这才别无他法。”
  “至于我身体为什么不好,那也是因为你母亲从小和你一样,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母亲到现在,还要讨好你的舅舅才得以喘息,你父亲是家中最不起眼的老四,也与我一般无二啊……”
  许惠然哭得声泪俱下,江远洲也是眼眶通红,像是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江映梨从萧承澜怀中出来,走近他们一步,眼里已经没有了怨恨,全是讥笑。
  “所以,你们明明知道什么是地狱,却还是要把我推进去。难道看着我痛苦不堪,你们才能得到救赎吗?”
  许惠然一怔,连哭都忘记了。
  江映梨淡声道:“事到如今,我对你们已无话可说,孽缘已尽,咱们活着不必再见,死后,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
  说完,江映梨不顾许惠然与江远洲的哭喊痛悔声,决然道:“来人,把本宫写的断亲书拿上来。”
  “断亲书?!”江远洲一怔,“梨儿,你在说什么呢!”
  江映梨不废话,命人把断亲书展示给他们看,上面写得分明。
  恩断义绝,各不相干,江映梨从今以后再不认他们做爹娘。
  “你们在幽州,别想再打着本宫的旗号讨便宜,招摇撞骗,若被本宫听见风声你们敢攀本宫的亲,别怪本宫命人了断了你们。”
  听着江映梨一口一个了断,毫不顾忌,而陛下也没有斥责她僭越,许惠然彻底绝望了。
  她原想着,就算今日不能被赦免,来日江映梨总有心软的时候,至多半年,他们也该能回来了。
  可她,竟然真的不认他们了!
  许惠然拼了力气,一把从宫人手里抢过断亲书,撕的四分五裂。
  “什么断亲!这不是可以随随便便用来玩笑的事情!”
  江映梨漠然,让宫人立刻拿了份新的上来,吩咐道:“按住他们,盖印子。”
  几个太监蜂拥而上,把许惠然与江远洲按在地上,举起他们的手,沾了印泥,盖在纸上,然后呈给江映梨。
  “娘娘,好了。”
  江映梨也伸出手指,按上自己的指印。
  被松开的许惠然和江远洲彻底没了力气,近乎瘫倒。
  “娘娘,我们已经知错了!娘娘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陛下,娘娘!求陛下与娘娘,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萧承澜看也不看他们,漠然道:“拖下去,即刻启程流配幽州矿山。”
  江远洲与许惠然被堵了嘴拖下去,连同江照也被带了下去。
  江照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姐姐。
  这对姐姐来说,是好事吧。
  江映梨站在殿中,静静地看着手中那纸断亲书,神色既凄惘,又释然。
  萧承澜走到她身边,“原来你今日见他们,是为了这个。”
  江映梨点头,“这么多年,也许嫔妾早就看清了,原来真的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嫔妾一直不愿意接受,如今终于接受了。才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是嫔妾一直缺乏勇气。”
  萧承澜握住她的手,“梨儿已经很勇敢了,朕没有想到你会拿出这个,朕刮目相看。与其一直血流不止,不如剜掉腐肉,静待结痂。”
  江映梨紧紧抱住了萧承澜,哭不出来,只是内心很平静。
  她轻声呢喃:“陛下,嫔妾也只有你了。”
  萧承澜回抱住她,眼里既有心疼,又有欣慰,还有不甚明显的愉悦。
  他轻拍着江映梨的脊背,柔声道:
  “别怕,以后朕与梨儿,相依为命。别的人,都不值一提。”
  第96章 宝林殁了
  江映梨心力有些憔悴,歇息了一下午,萧承澜在长庆宫处理政事。
  福万全按照吩咐把人带了上来,“陛下,来了。”
  萧承澜看着被押往殿中的江照。
  江照神色茫然又不安地跪在殿中,不明白陛下单独将他留下来的用意。
  “你今日为何没有说话?你姐姐很难过,她以为你在怨她。”萧承澜问。
  江照艰难地咽了咽喉咙,垂下眸子。
  “我怕我一说话,充仪娘娘就心软了。”
  萧承澜凌厉的眸光终究缓和了几分,但还是颇为严厉地看着江照。
  “哼,坊间俗语常说,歹竹出好笋,倒是都应验在你们姐弟俩身上了。朕念你心性纯善,可赦免你流配幽州充奴劳作,改为充军下放,遣你去西南边营。”
  江照怔了怔。
  从前,他不是没有从军的想法,可是父亲母亲一心希望他能从文入仕。
  他读书虽说没有一塌糊涂,但也只是居中的水平而已,不上不下,在那人才济济的科考中是冒不了头的。
  但他心里清楚归清楚,却无法左右爹娘的想法。
  因为爹娘对他入仕为官执着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
  “陛下...草民,真的可以去边营吗?”
  见江照很是向往,萧承澜声音严肃了几个度,告诫道:
  “朕劝你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太过简单。西南环境恶劣,比不上中原,更比不上京城,何况,你去的是西南边营,动乱,挨饿,受冻都是常事。”
  “再者,军营里那些兵痞子有自己的规矩,你是戴罪之身,又只是个小卒,免不了要被磋磨一番。换句话说,也许哪一天,你就会折在那儿。”
  江照当然知道边军意味着什么,但他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草民都知道,陛下愿意给草民这个机会,对于草民来说是最好的历练机会,草民已经感激不尽!”
  “你真的想好了?”萧承澜又问了一次。
  江照坚定道:“陛下,草民想好了,请陛下恩准!”
  萧承澜眸光落在他身上,眼里闪过淡淡的赞许。
  “不怕死,很好。”
  “那你可知,朕为什么要给你这个机会?”
  江照想了想,不确定道:“是因为…充仪娘娘吗?”
  “是,朕知道,你有些天分。若来日你能立功,朕自然也会论功行赏。若你的建树能到封侯拜将的程度,你就会成为你姐姐,乃至你姐姐的孩子,最大的助益。”
  江照有些错愕,陛下,竟然想得这么远。
  姐姐,还有……姐姐的孩子。
  是啊,姐姐在宫中,孤立无援,现在他有了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当然要拼尽全力把握住。
  江照愈发坚定自己内心的想法,朝萧承澜拜了三拜。
  “草民,定不负陛下苦心!”
  萧承澜淡淡点头,但眼眸中又闪过别样的情绪。
  “朕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朕没有告诉你姐姐,你若是折在西南边营,朕只当你不堪大用,死在了幽州,你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你姐姐了。”
  江照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攥紧了手心。
  不会的,他不会折在西南,他一定会回到京城,做姐姐眼里最厉害的弟弟,成为姐姐的靠山。
  萧承澜的目光落在江照身上。
  少年人眉宇间还有未褪去的青涩。
  想到这对姐弟,萧承澜轻轻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化成淡淡两个字。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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