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自记事起,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长大后会成为天子妃妾,也许一开始我是期待的,可是日复一日,每天都要为了那个身份学习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能让陛下喜欢我,可从未有人告诉过我,陛下根本不可能喜欢我。”
闻人樾想了想,大邺皇帝喜欢的人,应该是坐在他身旁的瑜妃吧。
他刚到邺国皇都时就听过瑜妃这个名号,皇都的年轻女子爱模仿瑜妃娘娘的打扮,听说,她是位极美的宠妃。
方才远远一见,的确很美。不过人总是偏向更能惹人怜惜的一方,比如说,眼前的薛宁。
她也生得很美,是标准的中原美人,美人不该零落成泥。
闻人樾替她忧心:“你的姑母是大邺的太后,你若不想入宫,她不会帮你吗?”
“姑母何尝不是盼着我入宫,好替家族稳固权力呢?从始至终,我只是陛下的妃妾,从没有做过一天薛宁。这一生身不由己,只有这条命,可以自己做主。”
薛宁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自嘲一笑:“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是不会理解的。”
闻人樾立即接话:“我理解,薛三小姐,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下去,才有可能成为幸福的人。”
薛宁看着眼前这个肤色略深,眉眼深邃的异国青年,苍白又美丽的面容上扯开一抹笑意。
“也许吧,但命运从未眷顾我。”
说完,她默默垂下眼帘,转身离去。
她眼眸里破碎的哀伤深深刺痛了闻人樾的心,他终于明白了中原女子的含蓄意指为何。
千万种愁绪凝成诉不尽哀愁的一眼,朝他望过来时,总能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
但殊不知,薛宁转过身时,脸上所有脆弱的表情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玩味。
上钩了,那便为她所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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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了,江映梨没来得及张罗散宴之后的事儿呢,就被萧承澜逮住了。
江映梨说他坏坏的也喜欢,他便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一番什么叫做坏坏的。
惹得江映梨哭着求饶,说了好久的陛下最好了。
萧承澜只嘴上哄哄她。
胡闹了一下午,江映梨睡过去了,萧承澜趁这个功夫把年关的杂事都处理了。
晚上,众人登上宫里的最高处望月台看烟火。
萧承澜搂着江映梨站在最前面,其余的妃子们三两成伴站在后面。
江映梨看了一会儿烟火觉得腰酸腿软的站不住,闹着要回去了,萧承澜朝让福万全把御膳房做的福饼给大家发了,自己带着江映梨走了。
望月台是司天监的地盘,平常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众妃们舍不得早早下去,都站在那儿啃福饼。
怪不得说宫门一入深似海呢,漫天的烟火之下,是层层叠叠的华阙楼宇,隐匿在夜雾之下,仿佛看不到尽头。
下了望月台,江映梨揉着腰,哼哼唧唧地要坐抬與,一步也不想多走。
“娇气。”萧承澜笑了笑,走过去托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抱,将她放在了台阶上,然后转过了身。
“雪停了,朕背你,慢慢地走。”
江映梨看着自己面前结实可靠的脊背,微愣了一秒,然后欢喜地趴了上去。
萧承澜微微弯下腰身,托住她的膝弯。
帝王折腰,两边随行的宫人都即刻低眉敛目矮下大半个身子。
视线中龙袍一晃,再抬头时,陛下已经背着瑜妃娘娘往前走了,他们提着宫灯,不近不远地跟着。
江映梨趴在萧承澜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窝上,笑吟吟地问:“陛下,臣妾重了没有?”
“当然了,长高了,圆润了,自然就重了。”
他第一次背她,她趴在他背上,轻得像一团云。
“陛下。”江映梨的唇凑过去,贴在萧承澜耳边唤他。
“嗯。”
“陛下,这是臣妾和陛下在一起过的第五个新年了。”
“嗯,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五年的。”
江映梨咬了咬唇,问道:“那陛下以后还会一直这样背着臣妾吗?”
“会的。”
“那,如果臣妾之后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陛下也背吗?”
萧承澜对江映梨稀奇古怪的想法一笑而过,认真回答道:“背。”
“那如果陛下老了,背不动了,还会背臣妾吗?”
萧承澜落在前方的视线变得渺远而又深邃,也许是江映梨的话让他想到了很久远的以后,他眼底流露出岁月沉淀后极致的温柔。
“如果真到了那时,朕的梨儿,也舍不得让朕背了。”
江映梨笑起来:“陛下说得是呢,臣妾可心疼陛下了。”
“但即使朕背不动了,也会牵着你的手。耄耋之年,你与朕都会变得白发苍苍,步伐蹒跚,但朕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好,臣妾就让陛下牵一辈子的手。”江映梨在萧承澜耳边喃喃轻语,凑过去亲吻着他的眼尾。
萧承澜一开始是笑着的,后来便眉头微微一皱——
江映梨张口咬在了他的侧脸上,力气还不小,齿尖微微陷入肉里。
萧承澜出声训斥:“江映梨,亲就好好地亲,咬朕做什么。”
被点全名,江映梨赶紧松口了。然后趴在他肩头哼哼唧唧地解释:“太喜欢陛下了,就想咬嘛...”
“虽然还有几日才会开印复朝,但你若在朕脸上留下个散不的牙印,朕只好给文武百官说,朕被一条很凶的小狗咬了。”
江映梨默默垂下头,撇了撇嘴。
但也只消停了片刻,萧承澜便感觉肩膀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微叹,没再喝止江映梨,由她去了。
第153章 今日之辱
萧承澜一路将江映梨背回了长央宫。
他的肩背宽阔结实,步履也走得稳当,江映梨趴在他背上,说了一会儿话就呵欠连天。
等到长央宫的时候,江映梨已经彻底睡着了。
进了外殿,连翘的和秋霞手忙脚乱地把江映梨扶稳了,江映梨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殿内有地龙,萧承澜让秋霞把江映梨身上厚实的裘衣解了拿下去。
江映梨意识迷迷糊糊的,粘人得紧,刚把狐裘拿掉又缠上去找萧承澜要抱抱。
“就这般粘人。”萧承澜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笑得很是受用,他在椅子上坐下,手臂横过映梨的后腰,将她揽到自己腿上坐下。
江映梨没骨头似的卧在他温暖而又宽大的怀抱里。
桌子上摆着托盘,里面是萧承澜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一把质地温润的白玉梳子。
江映梨知道他要做什么,乖乖坐直了些,伏在他肩头,任由萧承澜给她卸钗环。
王府里过了四个新年,陛下年年都要给她梳头。现在入了宫,这项传统陛下还是没有丢掉。
江映梨很喜欢陛下给她梳头,陛下的动作很轻,很缓,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陛下第一次给她梳头时,江映梨就有这样的感受了,她的头发被陛下拢在掌心中,让她觉得她在被珍惜。
钗环卸完了,江映梨自己去拿了张小圆凳,搭在萧承澜腿间,乖乖坐了上去,然后伏在萧承澜膝头。
萧承澜轻车熟路挑起她的发丝,拢在掌心中。
白玉梳一梳梳到尾,岁岁年年都齐眉。
托盘里除了白玉梳之外,还有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
萧承澜拿在手中晃了晃,贴在江映梨眉心上:“拿去,一会儿放在枕头下面。”
江映梨接了这东西,既开心又有些羞涩,“臣妾今年还有压祟钱拿啊。”
这一般是给小孩子,护佑来岁健康长大的东西。
她都二十了。
萧承澜摸摸她的头,温柔笑道:“朕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但朕仍然念你来岁平安。”
江映梨心安理得收下了,虽不缺钱,但还是想拆了看看里面放了多少,被萧承澜制止了。
“刚说你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都能忍住不拆的东西,你怎么就就这般好奇?今夜要压祟,明日你再看。”
“那好吧。”江映梨忍住好奇心,把压祟钱好好收了起来。
萧承澜爱怜地捧住江映梨的脸,吻在她的眉心。
外面风雪又起,殿内是不会被风雪所侵扰的安宁与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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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休沐后,开印复朝,第一天,萧承澜便将平定西南的事放在了重中之重。
宫中顾贵人的父亲顾铮多年镇守西南,对西南战场极为了解,萧承澜钦点他为主帅,亲书檄文一封,正式出兵西南。
正月二十,萧承澜登基一年,言官都在催萧承澜选秀。
萧承澜以战事为紧为由,推了选秀一事,只让礼部和司天监择个良辰吉日,要礼聘薛家三小姐入宫。
催选秀的大臣一听,这倒是有一个新人入宫,便也成吧,选秀的事情便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