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江清欢的日记本》
  第97章
  [可是那女声也承载了记忆吗?如果有的话,那段缺失的记忆又会是什么? ]
  [我吞吃了这一部分,就等于继承了这部分的一切。所以我在努力消化完这些记忆后,会给予你最为正向完美的反馈的, 这一点宝宝可以不用担心。 ]
  卫晏池之后还絮絮叨叨的详细描述了,有关于“吞吃”的这个概念。
  缺失的血肉如何又重回到了祂的身体里, 如何撕扯,如何融合,最终变为了养料。
  江清欢听了一些就感觉无法接受,因为卫晏池的描述实在是太过于细节, 简直是到了一种被祂吞吃入腹的地步。
  如此生动活泼的描述,江清欢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卫晏池,你还是不愿意和我说有关于这些的记忆与秘密。 ]
  [我没有,我不会向你隐瞒任何的,清欢,我只是还在消化。提取记忆的工作只进行到了一部分,还未到收尾阶段。 ]
  “清欢,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吗?”
  两人僵持之际,林静云的声音幽幽在背后响起。她一脸关切的在江清欢的面前挥了挥手, 见后者没有给予自己回应后,又悄然挪到了她的身边。
  江清欢努力扯出了一抹笑容,搪塞了过去:“没关系的, 林姨,只是被真相惊讶到了。”
  很显然,还在纠结这些实际上是并没有什么用的。
  林静云又和江清欢说了些嘱咐的事项后,没有再度开启话题的卫晏池,用触手轻轻搭在了江清欢的肩膀,声音飘忽,仍旧是从脑海里传递过来。
  [清欢,我去楼上给你铺一下床铺哦。 ]
  消失掉的哥哥,背影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二楼实际上有好几个空余的房间,但因为很少有人在此留宿的缘故,房间基本上都被林姨用来存放杂物。
  而刚刚秦川墨带着柳烟上了楼,应该就是睡在这几间空余的客房里,看来是早就收拾好了。
  那么往前推断,这些设好的局,就等棋子落下。
  江清欢叹了口气,往前看去,哥哥的身影也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不见。
  祠堂又被影影绰绰的烛火重新照亮,能看清全部面貌了。
  这是江清欢第一次觉得祠堂的内部构造是如此之大。
  小时候因为惧怕祠堂的阴森,而很少步入此处。现在看来,她到底缺失了多少细节与记忆,就连江清欢自己都感觉非常迷茫。
  江清欢驻足在了祠堂,所有人都散去以后,这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香炉的气息幽然,混合着药草味独有的苦涩气息,一并窜入了她的鼻尖,这让江清欢涌起了一股想要咳嗽的冲动。
  穿堂风的凉意,将虚掩着的门,吹动的吱呀呀作响。
  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正准备趴下来睡觉。
  在这静谧的夜里,所有人都该陷入沉睡。
  江清欢非常清醒,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了一排排黑沉沉的牌位,越过了摆满新鲜瓜果的供桌,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那个巨大的药柜上。
  药柜摆放得位置非常精妙,位于祠堂的最深处。
  往日里昏暗的祠堂,灯光不显,很容易就会将这硕大的药柜完全忽视。
  得必须步入到最深处,才能有一种桃源深处有人家的感觉,整个人都会撞在这药柜上。
  自江清欢与卫晏池生活在这里,药柜就存在了,看起来年份非常久远,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靠近,能依稀嗅到一丁点的檀香。
  就在江清欢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她听到了一道熟悉、却又浸润着异样甜腻的声音。
  那尾音带着钩子似的慵懒腔调,毫无征兆的闯入了江清欢的耳畔,缭绕在她的心尖。
  “清欢?没想到你还是留下来了?是注意到我残留下的信号吗?怎么了?不想…不想听听有关于你哥哥更多的事情吗?”
  这声音江清欢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刚刚离去的秦岳砚。
  她回头望去,只见刚刚还虚弱坐在轮椅上的秦岳砚,一改气若游丝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甚至是非常妖异。
  “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比如说祂的死而复生,包括祂…真正的来历?”秦岳砚的声音还在继续,裹挟着笑意,他离开了药柜,又靠近了江清欢几分。
  江清欢没有回应,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将本就光滑的贡品擦拭到油光发亮后,耳畔还能听到秦岳砚不依不挠的声音。
  “你有所不知吧。祂啊,可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安稳听话,一直都在变,一直都在分崩离析。你知道吗?每天都在像是肉面团一样捏合重塑着。你还在认定祂就是你的哥哥?呵,倒不如说那具承载着的躯壳里,不过是个由无数个记忆混合而成的东西,继承了无数个碎片的所谓的'哥哥'罢了。”
  蛊惑的声音里陡然夹杂了一点得意,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好让江清欢松口。
  骨碌碌骨碌碌,擦拭光滑的贡品滚落了一地,滚落到了药柜的脚边。
  “所以呢?”江清欢顺着贡品的行动轨迹,抬眸望去,反问了秦岳砚的话语。
  她的声音向来很淡,抬手正准备去整理供桌边缘倾倒着的蜡烛时,融化的蜡油猝不及防的烫在了她的手背,激得江清欢指尖一缩。
  浓稠的液体顺着手腕滑落,手背上还残留着蜡油的痕迹。鲜红的一条,像是往外渗透的血珠。
  江清欢晃了晃自己的手,秦岳砚似乎被她这淡漠的反应狠狠刺激了一下,那种懒洋洋的诱导瞬间变为了狂躁的歇斯底里,变为了充斥着怒意的嘶吼。
  “所以你为什么不惊讶?!为什么不会感到恐惧?!为什么不偏偏吃了我,汲取着我的营养?!而是独独选择了祂?!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明明我才会是更好的选择,我才是!!我才更像人类,我的营养才更加充沛!”
  那愈演愈烈的咆哮声,像是炸雷般在祠堂里回荡。
  偏偏闹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所有人都是无动于衷。
  江清欢猜测自己肯定又是被秦岳砚拉入到了所谓的幻境当中去,她刻意忽视掉他满腔怒意后,偏了偏头,好让自己的全部视线都落在秦岳砚的身上。
  她的脸上丝毫没有秦岳砚想象中的恐惧或是困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烛火随着怒意摇曳,江清欢抬眸望去,无辜地反问,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儿天真的好奇:
  “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你口中所透露出的这些事情,卫晏池早就同我说过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找寻着之前的回忆,又接着重复补充:“哥哥早就明明白白,一字不落的,全部告诉我了。”
  惊雷回荡,穿堂风呼啸而过。
  紧接着,江清欢听到了一声非人的、扭曲尖锐的呜咽,伴随着棉布被硬生生撕碎的清脆声响,面前秦岳砚那张原本算是清俊的面孔,发出了剧烈的变化。
  模糊,融化,重组,像是不断滴落的烛油,浓郁的、半透明的黏液,挤破了皮囊。
  黏糊糊,湿漉漉的,还未去触碰,就感觉到了满手的黏意。
  这些还在流淌变幻的胶质物,包裹着无数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朝着江清欢涌动而来。
  面前的秦岳砚哪还有什么人形维持,这摊恶心黏液的核心,不过是无数条奇形怪状的昆虫,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人的基本形状。
  江清欢靠得很近,甚至能看到属于它们内部独有的交流方式。
  这些昆虫的身体漆黑,扭动如蚯蚓,可每一截身体都点缀着扭曲的环节。圆环之上都鼓胀着一枚水汪汪的巨大水泡,仿佛一伸手就能戳破。
  起初,江清欢还以为是喜欢寄生的铁线虫,看多了她方才得出了结论,这根本不该以常见的昆虫而概括,不过是无数尚未确定的异种罢了。
  她知晓自己还在呼吸,所以一起一伏间吐露出的气息吸引了虫群的注意力。
  那些冒出的水泡复眼齐刷刷锁定了她,跟随着江清欢的呼吸,甚至也鼓胀着身躯,在模拟她的动作。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江清欢也明白,面前的秦岳砚根本不是他本人,而是由这些虫类自发组成的躯壳罢了。
  只是躯壳,没有灵魂,永远都只是躯壳。
  难怪刚刚江清欢看到它气急败坏的发狂,莫名想到了足脚朝天,无法借助自身翻过身来的虫类。
  虫类维持不住原来的人形了,河堤在崩塌,山洪水流呼啸而来,嗡嗡嗡的虫鸣刺激地江清欢耳膜生疼。
  她彻底反应过来,在复眼炸开的瞬间,人已猛地弹向了祠堂的大门。
  门被锁上了,江清欢记得之前明明是虚掩着的。
  逃离出去的办法行不通后,江清欢背靠着门,望向了面前漆黑汹涌的虫群。
  一只虫振翅只是在传递讯息,无数只虫聚集在一起,像是台风过境,所到之处只会是片甲不留。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