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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门开的声音。
  “嗯……我挂了。”他的声音毫无工作的状态,迷迷糊糊地就要放下手机。
  他以为已经挂断了电话,但其实并没有。
  池锦听到他跌跌撞撞走回来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闷响——似乎撞到了当初大饼造反的那个书架,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再走几步,便沉重地跌倒在床上。
  池锦主动把电话挂了,没过几秒钟,收到陈以声的钉钉回复——
  [辛苦。我已收到。]
  秦显成和钱姐都复工了,陈以声已经请了病假。池锦心里记挂着,却没有问候。于情于理,陈以声帮过她不少忙,平日也很照顾她,她不能如此绝情,连想都不想一下。
  不过金尧佳却倒下了,段兴澈急得焦头烂额:“完了完了,访谈还没录完呢。佳佳姐怎么临阵脱逃了。”
  “没事,你去找鑫哥,他会录制也会剪辑。”
  江叙欢匆匆走过来:“谁开车来的?有空去陈主编家送一下文件吗?要陈主编本人签字。”
  “不能像昨天一样寄过去吗?”段兴澈问。
  “我也想,可这是机密文件。”
  池锦生怕点到自己的名字,赶紧溜回工位。女编辑们也纷纷低头——这可是去男上司家里,可不是什么清白的差事。
  “不用。”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抬头,只见陈以声歪歪扭晃地走进编辑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病容。
  他扶着墙,道:“我记得今天要签字。签完……我就走,不用麻烦你们……咳咳……”
  江叙欢见了,连忙过去扶他。方唐也关了屏幕,赶紧走过去。
  陈以声戴着口罩,却依然能看出情况很不好。他脸色苍白如纸,平日挺拔的身姿此刻佝偻着,每一声咳嗽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压出来的,听得人心惊。
  他拒绝了她们伸过来的手,只是哑声道:“笔。文件。”
  “陈主编……”
  “声哥……”
  陈主编勉强签了字,笔迹都比平时虚浮了许多。
  签完他便转身往外走,郭鑫连忙上前想扶他去坐电梯,却被陈以声用尽力气严厉拒绝了。
  他离开后没几秒,办公室一片安静。
  池锦坐不住了。她快速装好笔记本、笔和电脑包,甩下一句“去外采”。
  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要去做什么。
  离开办公室,池锦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走廊。终于,她在电梯口追上了摇摇晃晃的陈以声。她几乎没有犹豫,上前一把扶住他。
  陈以声先是一惊,见来者是她,眼眶微微发红,下意识唤出她的名字,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陈以声传来的皮肤温度惊人,烫得池锦心头发慌。
  陈以声试图挣脱,却因为虚弱而使不上力:“不用……麻烦你……”
  “别逞强了。”池锦不由分说地将他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您连站都站不稳。”
  如此亲密的接触让两人都是一怔。池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但高烧带来的虚弱让他无力拒绝。
  “我送您去医院。就算是普通同事,看到您病成这样也不会坐视不管。”池锦解释着,另一手拍拍电脑包,“在医院我也能工作。”
  陈以声用尽力气甩开她:“医院太危险,你回去。”
  池锦不由分说地架着他走进电梯。
  “吃了什么药?”
  “多少度?”
  “都有什么症状?”
  “我是看在平日里……你比较照顾我的份上。”池锦最后解释,“没有非分之想。”
  “……谢谢。”
  刚下电梯,池锦拿出手机:“打车去最近的医院,大概五分钟,现在不堵车。”
  “……我开车来的。”
  “啊?你发烧还开车?”池锦大惊失色,“还好过来一路没事,不然出点事怎么办?”
  陈以声似乎想回应,却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他的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上,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池锦心头涌起一阵酸涩。陈以声平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此刻却只是脆弱的孤家寡人。像她说的,哪怕是普通同事、普通朋友,她都无法坐视不管。更何况,两人还是师兄妹,是同乡。
  池锦开上陈以声的车,风风火火朝医院开。工作日的上午,市中心路况依旧算不上良好,池锦急得直按喇叭,又焦急地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却见陈以声的头无力地靠在车窗上,随着车辆的颠簸轻轻晃动,呼吸沉重而急促。
  红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池锦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得吓人,湿冷的汗水黏在她的指腹上。她心下骇然,连忙收回手。
  终于,医院的红十字标志出现在视野里。池锦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将车开进急诊通道,甚至来不及完全停稳就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向急诊预检台。
  医护人员反应迅速,推着平车赶来。池锦慌忙拉开车门,指着里面:“在这里!他应该是昏过去了!”
  两个医护人员小心地将陈以声从车里扶出来。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依靠别人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眉头因不适而紧蹙着,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池锦亦步亦趋地跟在平车旁边,焦急地医生陈以声的情况。
  “患者最近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除了发生还有什么症状?”
  池锦答不出来,手心捏紧:“这是我同事……我……我也不清楚。”
  医生在做着进一步的检查:“体温三十九度七。提问现在的情况不好下定论,家属在旁边等一下。”
  “……好。”
  空气中弥漫着医院的味道,是消毒水,池锦想起去确认父亲尸体的那天。虽然知道他只是发高烧昏过去,不可能像父亲一样一睡不醒,但她还是忍不住呜呜地抽噎起来。
  耳边是各种匆忙的脚步声和仪器滴答声。池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额头上滚烫湿濡的触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以声——脆弱、无助,好像一碰即碎。
  第41章 .她的温度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的水底,费力地一点点上浮。
  陈以声首先感觉到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痛,紧接着是全身肌肉无处不在的酸软无力。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聚焦,陌生的白色天花板,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他微微动了动,左手传来的束缚感和轻微刺痛让他侧过头——一根输液针正埋在他的手背里,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缓慢地输入他的血管。
  “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护士走过来,检查了一下输液袋和他的状态,“感觉怎么样?还烧得难受吗?”
  陈以声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沙哑不堪:“您好……我怎么了?”
  “市三医院急诊观察室。”护士回答道,“高烧三十九度七,伴有轻微脱水。你这是过度劳累、免疫力下降导致的细菌感染,不是流感。”
  不是流感,意味着不会传染。
  陈以声松了口气,点点头,简单地说了句谢谢。
  “不过你是不是乱吃药了?血象显示有些药物反应,退烧药和抗生素不能乱吃,没对症反而加重肝肾负担。”
  陈以声微微蹙眉,模糊记起自己昏沉中似乎吞过几种药片,具体是什么已经记不清了。
  “不好意思。”他哑着嗓子说。
  “醒了,你别说话了。”另一个护士说,“你这不算严重。感谢你老婆吧,送来的及时。目前看没有引发肺炎或心肌炎这类严重并发症,但身体透支得很厉害。需要留院观察一天,稳定一下,把这组抗生素打完。工作再忙也得先顾好身体,年轻人不能太拼。”
  老婆?
  陈以声这才偏过头,看见趴在桌边睡着的池锦。她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颊边,眼下有淡淡的阴影,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她的手机,身旁放着电脑包,似乎随时准备处理工作。她工牌还未摘,显然是匆忙间就跟他出来了。
  “你女朋友可真紧张你,一路风风火火把你送过来,跑前跑后办手续,眼睛都急红了,刚才守在这儿累得睡着了。”
  一股强烈的心疼和自责瞬间攫住了陈以声的心脏,比身体的任何不适都更让他难受。
  是他这副狼狈的样子拖累了她。
  “好。”陈以声点点头,“谢谢。”
  两位护士又在他的袋子上写了什么,便去为其他患者检查了。
  池锦还没醒,陈以声也并不打算叫醒她。只是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了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颤抖着,想要碰一碰她。
  在指尖即将触到她头发的瞬间,猛地顿住,僵硬地收了回来。
  保持距离。
  他不能忘。
  况且君子不能趁人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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