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槛儿没有被他的眼神吓退,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妾身被刁难没有关系,但她不该牵扯上妾身与您的孩子。”
  “妾恳请殿下做主!”
  说罢,她后退一步要行跪拜大礼。
  一只大手将她捞了起来。
  海顺的心直突突,惊骇的同时怒从中来。
  谁?!
  是谁咒他们东宫的小主子?!
  不等他开始怀疑人选。
  就听太子的声音冷得仿似万年寒冰:“即刻叫人到宣王府传话,让宣王带着他那姓姜的侧室滚来见孤!”
  “殿下且慢。”
  槛儿慎重道。
  她想让姜侧妃付出代价不假,但姜侧妃和宣王府绑在一起,若就这么公开叫宣王带人进来,元隆帝必知。
  诅咒储君子嗣,涉及谋危社稷的重罪。
  真叫元隆帝知道了,宣王和宣王妃以及宣王府的属官都难辞其咎。
  信王、荣王、睿王刚被贬斥、幽禁,这个节骨眼上宣王府绝不能再有事。
  否则就算信王三人的事元隆帝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所为,但等宣王的事一发。
  太子在元隆帝和外人眼里都会落得个不念手足之情,刻薄寡恩的罪名。
  当然,这些话槛儿不能直说。
  她只提了一句:“陛下那边……”
  骆峋和槛儿几乎前后脚想到这其中种种关节,他眼里的冷厉翻涌。
  稍顷。
  骆峋捏捏槛儿的手以作安抚,对海顺道:“不必了,过些时日孤先见宣王。”
  海顺松了口气。
  这回信王和睿王同时出事。
  猜测太子的人自然不少,但有荣王这个意外在,外界舆论就还算可控。
  可若连宣王也要牵扯出来。
  那就弄巧成拙了。
  闹了这么一场,书房自然不待了,两人移步到卧房简单洗漱上了榻。
  当然没做别的。
  两人共搭着一条薄毯,骆峋的手放在槛儿腹部摸了摸:“可有受惊?”
  “没。”
  槛儿靠着他的肩头,轻声道。
  “殿下不是在恼妾,妾身不怕。”
  骆峋“嗯”了声。
  沉默片刻,他道:“今后若逢上事,也要像今日这般同孤说,不得有隐瞒。”
  槛儿:“好,妾身跟您说。”
  上辈子她胆小不顶事,以为他冷得丝毫不近人情,便什么都不敢跟他讲。
  这辈子他们都变了。
  为了她自己,为了孩子,也为了他们一家,她会尽量不再让他们之间生龃龉。
  姜侧妃说要向太子告发她是重生的。
  那她尽管告发好了。
  只要她誓死守着这个秘密,只要她没有做有害东宫,有害太子的事,只要她不触碰太子的底线和律法。
  她便用不着怕什么。
  姜侧妃的口不择言。
  到最后,只会给她自己招来祸事!
  .
  坤和宫。
  裴皇后将手中的木棍扔给一旁的小太监,回内室脱下一身汗湿的劲装。
  裴皇后早年嫁给元隆帝前曾随老国公上战场立过军功,还是王妃时亦随当时还是王爷的元隆帝出过征。
  后来虽成了皇后,不得再轻易出宫,但裴皇后并未因深居高墙之中便郁郁不得志。
  用她的话说便是。
  将军保家卫国,皇后母仪天下,前为护国,后为安邦,皆是为天下黎民社稷。
  不过是战场不同罢了。
  因着这样的心态,裴皇后身上那股将门之女的铮铮英气和蓬勃之力一直都在。
  现在她都五十多了,每晚也要练上半个时辰的功,一年四季雷打不动。
  “娘娘。”
  碧荧掀开珠帘进来,禀道。
  “已经叫人把魏嫔娘娘送回景祥宫了。”
  裴皇后大刀金马地坐在椅子上,由冯嬷嬷替她扇着风,闻言问:“还在闹?”
  魏嫔先前是贵妃,还是极为受宠的贵妃,因此整个万春宫都是她在住。
  如今降了位份,宫室自然也要挪。
  嫔这个位份正殿能住,偏殿也能住。
  眼下各宫的主位都有人,只有景祥宫的西配殿空着,裴皇后就下了令,让魏嫔挪去景祥宫西配殿。
  今日就搬走。
  这对魏嫔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得宠了近三十年。
  一朝从正一品的贵妃降成正六品的嫔也就罢,现在连自己住了几十年的家都要让出来,魏嫔简直要疯了。
  更别说她的儿子还从亲王成了庶人,被幽禁在一个逼仄狭小的院子里。
  魏嫔今儿从早哭到晚。
  她生得纤瘦,楚楚可怜,哭起来梨花带雨。
  从前只要她哭,她说哪里不舒服,便总能把元隆帝从别的妃嫔处截胡过来。
  今儿魏嫔就想故技重施。
  想让元隆帝对她生起怜惜之情,准许她不挪宫,顺道再为儿子争取争取。
  可惜。
  她连靠近乾元殿的机会都没有。
  魏嫔没办法,又来求裴皇后。
  但她也不想想,当年就是她设计害了太子,若非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裴皇后如何会容她到现在。
  因此对于魏嫔的哭诉,裴皇后一个眼风都没给就叫人把她往景祥宫送了。
  “是在闹,不过她闹了一天声音都哑了,也没用膳进水,走到半路就晕了,奴婢已经叫人请了太医。”
  碧荧如实答道。
  裴皇后了然地点点头。
  歇了近一刻钟,她起身往浴间走。
  这时,外间响起熟悉的动静。
  是元隆帝来了。
  第94章 太子只能吃素,“朕摘了他脑袋!”
  “要沐浴?”
  元隆帝步进来。
  和刚走到门口的裴皇后撞个正着,见妻子只着了身中衣,元隆帝随口问道。
  裴皇后应了一声,见他身上还穿着朝服,她道:“水备好了,陛下要不一起?”
  元隆帝嗅了嗅胳膊,嫌弃地皱皱眉。
  “一起,一起一起。”
  裴皇后三下五除二地替他摘下发冠,褪了外袍,最后元隆帝把鞋袜一蹬。
  赤着脚和裴皇后进了浴间。
  夫妻俩一起沐浴自然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两人隔着一扇屏风各自冲洗。
  拿香胰子抹身时,元隆帝忽然道:“明日她若再来闹,就让她今后不必出来了。”
  裴皇后坐在小杌子上抹香露,闻言头也不抬:“我怕先心疼的是陛下。”
  元隆帝不明意味地笑了声。
  裴皇后懒得管他在笑什么,拿着香露绕过屏风让他帮忙给她后背也抹上。
  “既是陛下开了口,那明日我便遵旨了。”
  “嗯。”
  元隆帝替她抹好香露,又顺手给裴皇后搓了搓背,也把香胰子递给她。
  夫妻俩就这么相互搓了会儿背。
  搓完拿温凉水哗啦啦一冲。
  收拾完上了床,屋里只留一盏灯,冯嬷嬷和全仕财领着一屋子宫人悄声退下。
  安静了会儿。
  裴皇后望着帐顶道:“您今晚还有心思来后宫。”
  元隆帝:“你这儿不是后宫。”
  裴皇后没接这话,忽然坐起来唤碧烟。
  “做什么?”元隆帝问。
  裴皇后:“晚上叫御膳房擀了面,昨晚您不是没吃吗?时辰还早,叫他们下面去。”
  说话间,碧烟进来了。
  裴皇后叫她让人跑一趟御膳房,让他们把面煮了,还是按往年的老样子来。
  所谓老样子,就是元隆帝每年生辰当晚,都会来裴皇后这里吃一碗长寿面。
  香菇火腿丝的浇头。
  外加一个九分熟煎蛋,几根青菜。
  这习惯自他们订婚便有了。
  彼时元隆帝刚封王开府,十六岁,裴皇后还是康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芳龄十三。
  晃眼四十余年过去。
  年年元隆帝的生辰都是如此,即便当天有事耽搁,第二天裴皇后也会给他补上。
  反之,裴皇后的生辰亦是如此。
  明明就是一碗普通的面。
  元隆帝坐起来,定定看着妻子。
  裴皇后:“您不想吃?不吃我吃。”
  元隆帝愣了愣。
  旋即道:“谁说我不吃?今儿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不但要吃,我还要吃两碗!”
  “哪有长寿面吃两碗的,晚上吃太多也不消化,陛下要想吃面等白天了再叫人做就是。”
  裴皇后笑道,浅黄的烛光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让她瞧着比白日里更显年轻。
  元隆帝看着,忽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
  “陪我吃。”
  “嗯。”
  裴皇后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知道,昨晚的事他心知肚明。
  陈家姐弟不过是一介普通茶户之后,单凭他二人怎么可能能与信王、荣王、睿王都搭上关系,还不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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